皇帝拍着大腿开怀大笑，连到了三声“好”

“传朕口谕，顾影怜册封懿华长公主，位比亲王，驸马赐伯爵位，可承袭子孙万代”

他潇洒地站起身来，甩乐甩两手的广袖，袖间严密的金线闪出一片耀眼光泽。

俯身将容云鹤的下巴抬起，“朕要你发誓，在公主生前不纳妾，死后不续弦”

他不曾犹豫，依言重复了一遍。

皇帝满意地放开了他，转身对我道，“朕今早已经下旨昭告天下，册封礼定在九月初，你不必来了”

一脸笑意地转身离去，我心里有说不清的滋味。孩子的哭声将我拉回现实。蓝玉将孩子抱了过去，一阵折腾。

“别想了，她和皇帝二十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才奇怪”

我蹙眉，有片刻恍惚，“二十多年了吗”

“十月底，太子满而立之年，皇帝过两年，也该知天命了”婢女端上来一碗药，他拿起试了试温度。

“娘”才刚听见声音，杓鹤就已经踏入房中“娘，你待遇真不错啊，这可是太和殿的侧殿”

他自顾自地走到蓝玉面前，笨拙地想要接过孩子，蓝玉生怕他接不稳，两人都蹑手蹑脚，最后只能作罢。

“你今日不念书了？”他在殿中四处游荡，颇为悠闲。

“师傅准了我一天假”他在我身边坐下，抱住我的手，“娘，我一个人在府里害怕”

“行了，平日里你可忙了”说罢，脸上的喜悦就低沉下来。

“你不想看见赵氏封后对不对，可他是皇帝，他的一个人的意念敌得过满朝文武，敌得过千军万马”此时他眼中已经再无一点水灵。

“行了，我懂了”疲乏至极，躺回被褥中，闭上双眼，半晌后补充一句，“都留在宫中陪我几日吧”杓鹤应了声好。

对我而言，这段日子是难得的安宁，再不必理会外头的纷争。

自己关起门来，靠着容云鹤怀中，看着杓鹤在庭院中读书练剑，看着顾疆肉嘟嘟的身子和脸，一整天眨眼就能过去。

只是被许多条条框框禁锢。颇为不爽。终于到了九月中旬。

我早已按耐不住，清早就起来沐浴梳妆。

“臣妾关雎宫和昭仪给长公主请安”我在两根发钗间犹豫，被突兀地声音打断。

“如今都是昭仪了”付锦自殿内走来，我随意招呼了声，依旧埋头挑钗子。

“臣妾拙见，那只赤金孔雀的有些俗气，不如这支紫水晶的流苏偏凤”

付锦的指尖涂满丹蔻，自我手中轻轻抽出偏凤，插入了发髻边。

“常常去给嫡后请安她总说长公主在宫中逗留数日，都不曾给她请安，似是有些不满”

我顿生一阵厌恶，“劳烦昭仪带句话，说本宫身体不适，烦请谅解，改日得闲再拜访”

付锦点点头。

皇帝遣了人来，说政务繁忙，自行出宫便可。不等我吩咐，付锦开口，“便说是皇帝口谕的，嫡后自然闭嘴”

“你肯如此偏帮本宫，是不是嫡后已经容不下你了？”褥裙太过单薄，容云鹤给我挑了件暗紫色披风套上。

付锦像是被说中了，“意料之中的，我说过，要做和她一样的宠妃”

“愿你心愿得偿”我轻轻提起裙摆，我抬足跨过门槛，容云鹤生怕我不曾看路，连忙搀扶。

一回府，携礼拜访的人就要踏破门槛。

我把蓝玉推出去应付。孩子总是饿了冷了，我不忍假手于人，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好不容易等孩子睡着，我才歇息片刻。蓝玉领着一个衣着素雅的女子走入房中。

“臣女孙氏替哥哥给长公主赔罪”双膝跪地，愧疚地低下头来。

我这才想起，容云鹤曾告知我，那夜京中搜查余孽，正是京兆尹一手包办。

“他自己怎么不来？”无论是蓄意还是无心，我都不能原谅。颇为不满。

“哥哥很忙的”她悄悄抬起头来，看了眼我的神色，“其实哥哥他他对嫡后颇为倾慕，所以那夜肯帮着她”

我顿时激动起来，觉得此事可以利用一下。

“你可办法找证据”我在她面前蹲下。

孙澜直摇头，“今日能来，已经是拼尽全力了”我失望地坐回椅上。

“那年皇帝举荐臣女入宫，臣女曾许诺，长公主若有事，绝不能袖手旁观，今日虽早已时过境迁但还是说到做到了”

她说着说着掉下泪来，“哥哥此举未免太不讲人情，若是长公主真有个好歹，天子一怒，他的性命又哪能保住”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烦躁地催促。孙澜擦着眼泪离去。

容云鹤慢悠悠地从内阁走出来，我问道“你都听到了”

“被人喜欢，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他走过来，替我披风的扣紧了子母扣。

“京兆尹你应该认识的”

“他出身显赫，眼高于顶，不好相处”

我半边唇角勾起讥讽的笑，“她怕不是狐狸变的”事实让我无力，轻轻叹了口气。

“我娘真的是一个很温柔贤惠的人”被往事勾起了记忆，眼神变得飘忽。

“听说当年京中贵族子弟，都以能得到姑苏许氏嫡女回眸一笑为荣”

我点点头，“许氏在姑苏是扎根了近百年的名门望族，我娘出身长房嫡女，从小众星拱月，捧着长大的”

靠在他的胸膛上，蓦然听见几声强有力的心跳，十分贪恋。

“当时皇帝都有意要她入宫为妃，可哪怕这样，我娘还是嫁给我的父亲，一个五品小官。一个上朝时，只能看一排又一排后脑勺的人”

“若不如此，也不会有你”他颇位怜惜地替我拢过耳旁的一缕发。

“记事起，我娘就是孤零零一个人，每天除了算账本，安排事务，就是坐在门前，望着空荡荡的院落。

有时连我也不理，我就陪她一起坐着。那时我就下定决心，以后嫁人，一定要选一个满眼都是我的，不要做一个无穷无尽等待的人”

“我不会让你等的”

“我一度怀疑，父亲是男子汉大丈夫，每日都是为国家奔波劳碌，不会在儿女私情上浪费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