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云鹤冷哼一声,略带嘲讽,“善心是最没用的东西,你若诚心想要悬壶济世,大可不必呆在长公主府”
云低满脸尴尬,眉间全是局促之意,低下了头,唯唯诺诺地辩解,“臣绝不会再有下次”
“行了”他长叹一声,轻握住我的手,转头看了我一眼,“孩子还在府中,走吧”
云低随我们回府,虽避免了杀身之祸,但每隔几个时辰,就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或是刑部,或是礼部,又是盘问,又是搜查。
咄咄逼人,甚至想无中生有,说的每句话都逐句逐字的研究,让云低苦恼不已。
我几次想要出面澄清,容云鹤却阻拦,说云低自己招惹的是非,我们不恼怒已是仁慈,更不要讲帮衬。
我挣脱开他的手,转身还是想去,“你与他本就有尊卑之别,若被嘴碎无知的人听了,还以为公主想添几个面首”
我一时气急,用手指着他半晌,却想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那些人本还有些顾虑,如此纵容之下,动静越闹越大,几次邀我陪同,义正言辞的模样,甚至让我有点心虚。
不过刚过明莲的头七,刑部的人就已经开始搬来刑具。
我坐于内阁中,陪小璟玩拨浪鼓,刑部的人只在外头打了声招呼,就要走。我高声喝止。“站住”
动静停下,那人的声音让我很不舒服,不知是威胁还是谄媚,“懿华长公主,臣若不问个真相出来,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毕竟那日是皇帝亲口答应的”心里却蓦然发慌,若是云低被屈打成招,我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此言差矣,那日之后,凡事经手过亲王医药的太医,或仗责,或罚俸,或贬官,都是皇帝亲自下令,无一幸免,太医上下如今已经哀声遍地。”
小璟在一旁认认真真听那人说话,时不时还点点头。
望着他圆润的面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给他下些药,再嫁祸给嫡后等人。
立马被我遏止。
我许久不曾作答,外头又响起了搬东西的动静。蓝玉给我递来一个汤婆子,“一个太医罢了,再不济,还有驸马爷在呢”
“容云鹤呢?”
“才去上朝不久”
“替我更衣,入宫去见嫡后”良久,小璟再度睡去,一声颇为无奈的叹息。
未央宫被布置得更加华丽气派,时至今日,才终于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这前前后后有将近十座殿阁的未央宫中,再不会有那个夏吟盈了。
“不必跪了,上前来帮本宫看看”掀开门帘,一阵温热扑面而来,外头寒风瑟瑟,这里面却仿佛已到春季。
她一身缂丝袍子,耀眼夺目,懒懒地坐于镜前,不知在把玩什么。
“懿华是有事相求”我停在她身后两丈处,实在不愿再靠近她半分。
“本还想要你看看这金元宝叠得如何”她有些失落,眼眶浮肿,素面朝天。
我随意瞥了一眼,“很是精致”
收回目光时,看到她脚边有满满一大筐金元宝。“顾影怜,你也有儿子的吧”
我点点头,“顾杓鹤,还有小璟”
“小璟与他年龄相近,若是有缘,说不定也是极好的玩伴”她又叠好一个,丢入筐中。
“你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小璟遭遇不测”她埋头专心叠元宝,不再说话。
“嫡后要说什么”
“便当做可怜我,告诉我,明莲的死,和你,和太子,到底有没有关系?”她嘴唇微张,满眼期盼。
“我用我的性命担保,我绝对不曾害过明莲,至于旁人,我无从得知”
她竟笑了几声,眼角却泛出一点泪意,“顾影怜,你很恨我吧”
“懿华从不知何为恨”,这一瞬间,我不再觉得厌恶,反而有一丝丝怜悯。
“只是幼时,看着母亲,在元宵那日精心装扮好,却被父亲冷冷拒绝,只是那日,看着父亲对你百般维护”再也说不下去。
“就有些想哭罢了”勉强补充一句,倔强地转过头。
她冷笑几声,充满讽刺,“你不知道,一点银两,一口热汤,可以把我父亲逼去砸锅卖铁,可以把我母亲,逼得心做绞痛”
“她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没什么好可惜的”
“我也是中宫嫡后,这样的软话,轻易我不会说的”
一句接着一句,让我如同被雷击了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没有退路了吗?”
“你还我儿子命来啊”
一阵怒火从心头涌起,“你想怎样,是屈打成招,还是三人成虎,还是要杀了自己女儿,去效仿武则天?”
“我想讨回公道”
怒到了极点反而温柔下来,“你想啊,太子是我同胞哥哥,他这几十年地位坚如磐石”
我去抚摸她的脸颊,比想象中柔软细腻得多,“你这样逆天而行,不是自取其辱吗”
她一把甩开我的手,“不劳你费心”
“懿华告退”精疲力尽,再不想争辩什么。
行至宫外,远远听见一阵马蹄声,到我面前停下,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长公主”
“她有没有责罚你”他急急忙忙地过来,一把抱住我。
“不曾只是”蹙起眉,不愿在回想。
“奴婢守在外面,像是起了争执”蓝玉补充了句。
“她执迷不悟,说要给明莲一个公道”我靠进他怀中,颇为疲惫。
“这几日,我和太子景王他们私下商量了下,决定”他也欲言又止。
“都商量好了才来告诉我?”我有些惊讶。
他贴耳细语,“决定捏造伪证,告她通奸”
“你们开玩笑呢”他连忙捂住了我的嘴。
“出了明莲的事,大家那根紧绷的弦都熬不住了,慢工出细活,精打细算,终有一日,清者自清,也难敌人言可畏”
他眉间认真的神色,不容我质疑。
“想必他们的日子并不比我好过”
“繁霜怎么死的,那日清凉殿之血腥,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那日明灏怎么不在?”
“皇帝叫他回避了”
“左右不过一个女人,还不是繁霜主动的父亲自己女人无数,这种事情本就是可大可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