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无意搭理那人，由她静了片刻。竟向我走来。一脸热情笑意，略带几分讨好。她自顾自地在我身边坐下。

这椅子不宽，我身边只有不过三寸的空余，一时两人紧贴在了一起。

愈发让我烦躁。

“我有些小衣服，一直想赠与小璟，小孩子娇贵，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合不合身”

自顾自说完，气氛竟活跃几分，方才的尴尬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她轻轻地拉过我的手腕，想要起身，我犹豫着转头，看了眼正座上了的三人，太子向我点了点头。

便任由太子妃将我拉起，一路走出殿门，她热情地絮叨着衣服如何精美名贵。我敷衍地应和。

终于走到她房中，她转入后阁，我轻轻地打量着屋中陈设，，看惯了传世珍品，竟觉得此处有些简朴单调。

“快试试”她的婢女和蓝玉忙活起来。

她走到暖炉旁，招呼着要我也过去，我缓步上前，刻意压低声音，“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轻叹一声，声音微颤，“明莲死后，嫡后数次逼问我原先给几分薄面，如今在她眼中我连个婢都不如，太子数月不肯见我，东宫上上下下都将我防如蛇蝎”

她越说越急，最后眼中都泛出泪花。

“那年你与哥哥大婚，你顶着吴氏嫡女的名头，坐着八抬大轿，身后的嫁妆半个时辰也数不完”

“哥哥挺喜欢你的，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是真的将你视若珍宝”

她被我这样一说，眼泪就再也止不住，拼命往下掉。

“眨眼十多年过去”我怎么也想不清楚究竟是多少年。

太子妃满眼期盼，嘴唇微张，犹豫着想开口。

“吴氏，多行不义必自毙，蜀锦精美，如果嫂嫂年纪轻轻香消玉殒，黄泉路上，绝不会少了懿华的纸钱”

她已经面如死灰，精致的面容仿佛凝固住了，连哭也不会了。

我轻笑一声，“哥哥仁厚，一日夫妻百日恩，又还有几个儿女，想来也不会亏待你的”

我心系旁事，不想在同她废话，微微附身，“懿华失言，先告退了”

推开门，才走几步，左侧蓦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清咳。

我差点吓到，他温言解释，“太子叫我跟了过来”

两人执手回到太子那里，他们兴致未减，没再讲害人之事。

浑浊的灯影不断跳跃，两人的身影十分抽象。

仔细看了才发现杓鹤竟也坐在明灏身边，端着一小盏酒细细地品。

皱着一张脸，颇为艰难地咽下，像是没有感受到酒的乐趣，却止不住地抿了一口又一口。

想去阻止，犹豫了下，还是算了。

太子正爽快拿着一盏酒豪饮，景王支起身子，一把夺过太子手中的酒。自己仰脖痛饮。

三人不知喝到了什么时候，我坐在一旁困意泛滥，早就忍不住合了眼。

迷迷糊糊感受到容云鹤的气息，像是对我说了什么，我困到不行，一句也没有听清。

然后把我抱了起来，外面的风有些冷。他不知拿了什么替我挡住。我跌入虚无暗黑的梦境。

再一睁眼，已经是日上三竿。

传头看到容云鹤，精神却好得很，一身整齐官袍，像是已经下朝回来。

“醒了”他将发冠脱下。

“昨夜喝到什么时候”

“子时”

“下午出去逛逛闲心，我烦得很”胸中仿佛藏了一个灶炉，锅上煮着水，已经滚烫，不断冒泡。

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吃过午饭，强撑身体出了门。

果然人还是要多走动，不过百来步，还未出府门，精神便好了许多。

天色阴沉，灰中带着几丝微蓝，云层稀薄，没有太阳也没有下雨，只是微风略寒。

容云鹤依旧同我一处。温声地询问我想去哪里。

略一思量，这些年什么地方都去过了，唯独一处，“去长宁行宫”他脚步一顿，“那还是要备马车”转头要走。

我将他拉住，“普通百姓是如何出门，我们便如何”

他犹豫了下，略带疼惜，“只怕你不习惯”

“我一身素衣，谁晓得我是公主，我也挺好奇，长宁行宫，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容云鹤依旧弄来了马车，只是比富里的简朴低调太多。

偶尔掀帘，发现有些富商或者宗室都比我要张扬华丽得多。

看累了就转头同他闲扯，“以前府里要住上百人，如今只有我们几个，真是孤单得很”

容云鹤凑了过来，脸上略带揶揄，抬手将我的身子裹进他的怀中，附耳柔声道“等你身子大好了，再多生几个，便不孤单了”

我忍不住莞尔，将脸贴进他的胸膛，“好”

只是这样紧紧相拥，便觉得无比幸福。

马车并不隔音，外面的嘈杂听得一清二楚。商贾叫卖声，孩童嬉笑声，讨价还价声，一切都那么真实而温暖。

“对了，有件喜事你应该喜欢听”我好奇地抬头，看到他满脸笑意。便觉得世界都明亮了几分。

一度以为他常常会笑，笑起来都很畅快，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一直都习惯满脸冷漠冰霜，偶尔一笑，也不过是唇角微勾。

“姑苏许氏的老家主前些日子没了，新家主为人仁厚，打算和皇帝冰释前嫌，新年时，他会带着妻女入京”

我内心一阵激荡，“这么多年了，终于能放下了，要是娘还在，一定会很高兴”

母亲出生高贵，当年却执意嫁给还是五品小官的父亲，自然不被认同。

母亲性格执拗，不顾孝道，和老家主吵了无数次，甚至绝食明志，父女两人形同水火。

闹了大半年，最后家主夫人心软了，放了禁足的母亲出去，又给了不少金银细软，还让舅舅护送母亲入京，自己转身回去，一力挡下所有事情。

老家主雷霆大怒，自此与夫人离心，除去年节家宴，私下里一面也不会见。

至死都是如此。

“别再想了，舅舅此番入京，一切都能好起来”他抬手揉了揉我的眉心。

行宫太远，几番催促，奈何马力有限，好不容易到了，天色已经有点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