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市的第一个圣诞节夜。
陆瑾感冒发烧了,没去学校上自习。
躺在出租屋床上的他,仿佛置身水深火热之中,整个人都处在半清醒半梦中,恍惚间听到街道上传来圣诞歌,想到今天是纪安澜的生日,他掏出手机,找到她的号码拨了出去,却在合租室友的一声砰地关门声中恢复了七分清醒,秒速按了挂断。
想到刚刚自己做了什么,他裹着被子缓缓靠坐起来,大概是烧糊涂了,不禁嗤笑出声。
果然,人在脆弱不清醒的时候,总喜欢干蠢事。
廉价的出租屋,压抑的空间,出了这间屋,外面客厅走廊杂乱不堪,拥挤的公用厨房,地上更是没法下脚,这样的生活,毫无温度可言。
他未曾经历过这样的生活,从无法忍受到必需接受,用了将近半个学期的时间。
所幸的是,那个夜晚他离开了车站。
伸手拿过桌上的烟和打火机,他点了一根,吞云吐雾起来,抽烟可以暂时麻痹大脑,让人放空,忘记一切的痛苦和渴求,是这世间最好的药。
那个雨夜之后,他爱上了香烟的味道,甚至很是依赖这种味道。
有想过放弃学业,从此堕落的生活下去。
只是,进了一趟工厂,坐在流水线上两个月,每天重复同样的事情,融不进去的人群,聊不到一块的话题,让他觉得没意思,还不如回到学校。
心想,在这个世界,哪怕堕落,也是有等级划分的,比起在泥潭里垂死挣扎的堕落,倒不如选择在云端上醉生梦死的堕落下去。
所以,他又重新回到了学校,在市选择一所高中复读。
离开市的第一个元旦。
高四教室的氛围要比高三教室的氛围更为压抑紧张,没人有时间闲聊,吃饭上厕所都是争分夺秒,就连老师都变得沉默无趣,每天面对的只有书本和试卷。
为什么要这样煎熬的活着?
因为谁也没有再来第三次的勇气。
当然,期间也有不少同学因为受不了,导致精神行为出现异常,退出了高四班级。
元旦的到来,无疑是一次暂缓压抑紧张氛围的机会。
坐在人群之中,陆瑾思绪飘远,像是回到了那个跳舞的元旦晚会。
如果那晚,他追上去,向纪安澜表白心意,这会他们应该在上同一所大学吧。
“陆瑾,你想好了考哪所大学吗?”
说话的女生叫张晓,明恋陆瑾的那种,言语动作里尽显亲昵。
不管陆瑾态度如何,她总是会给他买早餐零食,企图打动他的心。
只是,她不知道,已经收过纪安澜零食的陆瑾,再也瞧不上其他女生的零食了。
“与你无关!”
避免张晓继续这么没有结果的单恋下去,陆瑾选择掐灭她的希望。
张晓听到这四个字,脸色都变了,脸上的笑容彻底碎裂,原以为这小半年里陆瑾的不拒绝就是接受了她,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四个字,她怎能甘心。
“陆瑾,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
双手插在兜里,陆瑾靠在椅子上偏头看她,眸光寡淡,“所以呢?”
“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可你从来都没有拒绝。”
陆瑾继续问:“然后呢?”
“看我这样,你是不是很享受?”
享受被她喜欢的感觉,享受看她犯贱的感觉。
陆瑾唇角轻扯:“如果在你那,不拒绝就是接受的话,那我在这跟你说声抱歉,抱歉我这样的行为造成了你的误解。”
听完,张晓面色难看到了至极,抬手就要给陆瑾一巴掌。
陆瑾截住她的手,然后甩开,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离开市的第一个新年。
出租房空了,只剩下陆瑾一个人。
夜色还未降临,家家户户还没吃年夜饭之前,他在外面草草吃了顿饭,然后去了一趟超市囤积了好几天的粮食,后面不打算出去。
十点半的时候,出租屋的大门被人敲响,他不耐地踏着拖鞋去开门。
嘴里叼着烟拉开门的那一瞬间,风猛地灌进来,鼻子里吸进了烟雾,呛的他直咳嗽,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问来人:“你怎么来了?”
张小东突然间瘦了那么多,陆瑾差点没认出来。
张小东嘿嘿笑,拖着行李箱往屋里挤,“怎么,我不能来,你该不会在房里藏了女人吧?”
说完,还煞有其事的往他屋里走,边走边四处瞧。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陆哥住哪个房间,因为另外两个房间门锁了。
张大东亲自送他来了,他可是在外面等了好久才上楼,怕陆哥赶他回去。
陆瑾:“……”
“好饿,陆哥,你吃晚饭了没?”
“吃过了。”
“那怎么办,我还没吃。”
“自己下去找吃的。”
“这个点,上哪买吃的。”
“那就饿着。”
就知道他会这么冷酷无情,哼。
张小东拖着行李箱进房间,嘿嘿笑拿下胸前背着的双肩包,拉开拉链,一碗一碗装好还是温热的菜往外拿,“幸好来之前备了饭菜,要不然今晚铁定饿的睡不着。”
陆瑾:“……”
“陆哥,有碗筷吗?”
陆瑾没有使用公共厨房,光是看着就觉恶心,所以自己单买了电饭煲和热水壶,没事煮泡面和水饺,碗筷什么的都放在自己的房间,转身去给张小东拿。
“陆哥,拿两副碗筷呗,我带了啤酒,陪我喝点。”
碗没有两个,陆瑾只能那盘子,筷子没有两双,只能拿叉子。
盒子全部打开放好,一共是六道菜。
邓紫霞女士说了,六六大顺,过年就是图个吉利。
有这样一个能理解并支持他来市的父母,张小东是真的很感动,也很感谢。
好在,他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二本。
开了两听啤酒,张小东递给陆瑾一听,跟他碰了一下,笑着道:“陆哥,新年快乐!”
生日快乐可以不说,但新年快乐他必需亲自送到。
陆瑾唇角微挽:“新年快乐!”
这一笑,发自内心,算是这小半年来的唯一一次。
趴在桌上,看消瘦到脸部凸起骨头可见的陆瑾,张小东嘿嘿笑,笑着笑着眼睛微红,怕被陆瑾发现,在衣服上蹭了蹭,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怀念过去的时光,怎么办。
“陆哥,打算考哪所学校?”
“到时候再说。”
也是,还有半个学期呢。
酒饱饭足,有些醉意的张小东拉着陆瑾出门。
实在是被他吵烦死的陆瑾,只能穿好袄子陪他出门瞎溜达。
市的除夕夜好陌生,一个人都不认识,张小东一点都不喜欢,一想到陆哥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度过了这么久,望着正前方孤独的背影,酒精催动下的他忍不住掉眼泪,怕被发现,赶紧摘下手套抹了两把眼泪,反复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身后半天没个动静,陆瑾回头,眼前一簇簇光亮在刺啦作响。
“陆哥,给你仙女棒,我带了好多好多。”
隔着烟火望着张小东眼角微红的笑脸,陆瑾伸手接过。
大过年的,他笑的,真他妈的难看。
这个时候,手里拿着仙女棒,张小东难免会想到纪安澜,虽然吃完饭到现在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她,但他知道陆哥心里是有澜姐的。
“听人说,澜姐选择留在市读大学,其实以她的分数留在市有点可惜,毕竟那所大学服装设计专业并不是全国最好的。”
也不是听说,就是暑假瞎加群,恰好那个群里有澜姐班同学,他私加问的。
他们仨,现在留在市的,也只有澜姐。
靠在树下看烟火,直到燃尽,陆瑾扔了棒子,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又点了一根。
“陆哥,你说澜姐为什么选择留在市?”
陆瑾声音几近淡漠:“问我做什么,你问她去啊。”
“不敢去,暑假两个月都没见着她人,跟你一样消失不见了。”
情绪微动,捏着仙女棒,陆瑾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有点累,张小东蹲了下来,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烟火发呆:“暑假那两个月,我隔三差五就会去澜姐家找她,她家院子门都是锁着的,就连电话也打不通。”
他们俩一前一后消失不见,同时电话不接,他伤心难过了好长时间。
“要不,我现在给她大哥电话?”
“随你!”
扔了没烧完的仙女棒,陆瑾点了一根烟。
说打就打,张小东拨了纪安澜的号码。
电话那头许久才接通,传来的是阵阵咳嗽声,还有沙哑到几乎不成声的声音:“小东?”
张小东眉头微蹙:“澜姐,你感冒了?”
陆瑾刺啦一声划着打火机,低头,将嘴里的烟凑上打火机的火焰。
“嗯,刚吃完退烧药。”
张小东站了起来,“光吃药怎么行,去过医院吗?”
“没,今晚家里就我一个,明天去。”
所以,澜姐也是一个人过年,张小东仰头看陆哥。
“李婶回市了?”
“没有,她回自己家过年了。”
怎么办,张小东听完又想哭了,“那你吃过饭了吗?”
“没胃口,吃不下。”
当时,躺在床上说这些话的纪安澜,那时在想没准陆瑾就在张小东的身边,说这些话或许能让他心疼一下,万一他过来找他呢。
她很想问张小东有没有陆瑾的消息,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干着急也没有用,张小东只能道:“那你好好休息。”
他人在市,没法去看她。
“好。”说完,她又说了一句,“小东,新年快乐!”
张小东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陆瑾,心情复杂,缓缓收回视线,“新年快乐,澜姐。”
“小东,你……”
“澜姐,你什么?”
张小东免不了有些激动,澜姐是不是想问陆哥。
“没什么,早点休息。”
“你也是,早点康复。”
然后,电话就这么挂了。
说真的,张小东有些失望失落,澜姐怎么能不问呢。
他们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张小东想不明白。
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哭了,抱着陆瑾的大腿,也不管新不新年,丢不丢脸,吉不吉利。
“陆哥,我们回去找澜姐好不好?”
陆瑾没搭理他,抽回自己的腿。
“赶紧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跟个娘们似的。
回去,怎么回去,那座城市,他不想再回去了。
说真的,张小东有些失望失落,澜姐怎么能不问呢。
他们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张小东想不明白。
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哭了,抱着陆瑾的大腿,也不管新不新年,丢不丢脸,吉不吉利。
“陆哥,我们回去找澜姐好不好?”
陆瑾没搭理他,抽回自己的腿。
“赶紧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跟个娘们似的。
回去,怎么回去,那座城市,他不想再回去了。
说真的,张小东有些失望失落,澜姐怎么能不问呢。
他们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张小东想不明白。
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哭了,抱着陆瑾的大腿,也不管新不新年,丢不丢脸,吉不吉利。
“陆哥,我们回去找澜姐好不好?”
陆瑾没搭理他,抽回自己的腿。
“赶紧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跟个娘们似的。
回去,怎么回去,那座城市,他不想再回去了。
说真的,张小东有些失望失落,澜姐怎么能不问呢。
他们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张小东想不明白。
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哭了,抱着陆瑾的大腿,也不管新不新年,丢不丢脸,吉不吉利。
“陆哥,我们回去找澜姐好不好?”
陆瑾没搭理他,抽回自己的腿。
“赶紧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跟个娘们似的。
回去,怎么回去,那座城市,他不想再回去了。
说真的,张小东有些失望失落,澜姐怎么能不问呢。
他们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到底是因为什么,张小东想不明白。
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哭了,抱着陆瑾的大腿,也不管新不新年,丢不丢脸,吉不吉利。
“陆哥,我们回去找澜姐好不好?”
陆瑾没搭理他,抽回自己的腿。
“赶紧起来,别在这给我丢人!”
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跟个娘们似的。
回去,怎么回去,那座城市,他不想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