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得很快，说起来赌坊的赌局更加热火朝天。

广义堂的诸多学子都会来看琴乐的考核，一来是为了自己心仪的姑娘，二来是棋艺一门，女子学馆与男子广义堂是一并比试的，所以这一日注定会热闹许多。

高台上，粗布青衣的老头眉头紧皱，瞧着下边人头攒动，只恨不得吹胡子瞪眼：“成日里不好好练琴，个个捯饬得花里胡哨，净做些表面文章，有什么用！”

身侧黛蓝色锦袍的男子漫不经心地收起折扇，缓缓笑道：“都是些年轻人，想展示自己好的一面也是无可厚非，端木前辈又何必如此气愤，况且都是世家女子，日后道路不消说也定是顺遂平坦的，你我二人在这里可不就是平白操心。”

被唤作端木的老头淡淡看了男子一眼：“你也不必如此装腔作势，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老头子我不晓得。”

男子一派光风霁月，瞧着倒丝毫没有不悦：“我真的很佩服前辈能始终如一，琴之一道，晚辈自愧不如。不过前辈未免将人想得太过险恶了些，人生在世，谁又没有难言之隐呢，前辈不也一样吗？”

端木杨没再说什么，只快步走到座位，面色沉沉。

端木杨是宫中乐师，脾性倔强得很，眼光又很高，很少有人能在他那里得到很高的评价。而方才与他交谈的男子叫做昊天，同样是宫中乐师，但同时也在学馆任教，年纪较之端木杨要小上许多。生得儒雅俊朗，性子又十分随和，学生们对这位先生很有好感。

这次琴乐考核请的便是这两位来评判结果，行得是打分制，十分为满分，两位的分数加起来便是最终成绩。

考核之前要先抽签排号，依次入场，众多少女来到签筒旁抽取自己的号码，顾宁儿抽的五号，顾若若十一号，顾语柔则是十二号。

瞅着签筒里还剩一支签子，顾淮叶随意拿了起来，正是十八号。

顾语柔走到顾淮叶身旁，特意亮出自己的签子，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大姐姐是多少号，柔儿是十七号呢。”

木制的签子上方雕刻着一把古琴，下边是朱砂笔描画的十七字样。

顾淮叶挑挑眉，她分明记得方才听着顾语柔抽的是十二号，怎地突然变作十七号，好巧不巧正好排在自己前面，有顾语柔珠玉在前，后边人哪怕是弹得可以也会显得蹩脚些，除非是胜过顾语柔。

“真是巧极，我同妹妹差上一个号码，正正好好排在妹妹后边儿。”

“那姐姐可要加油，柔儿就拭目以待了。”

顾淮叶看着顾语柔款款离去，她是故意的，故意和别人交换签子，专门在自己前一个上场，这是生怕自己取得什么好成绩罢，自己越狼狈，她就越是高高在上，不过，真的会如她所愿么？

感觉有人拉了下自己衣袖，顾淮叶回过神来，是顾若若。顾淮叶摸了下她的头“怎么了，若若，紧张么？”

“大姐姐，你同我换换签子吧，这样得分或许还会高些。”顾若若声音很小，生怕被别人看见。

“无事，待会儿你便瞧好，我的分数应当不会很低的，放心吧。”

不远处的顾宁儿偷偷看向这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扭扭捏捏走过来把签子递给顾淮叶，立马偏过头去，声若蚊呐：“我可以和你换上一换，总归还是会些曲子的，不至于输得太惨，你若是得分太低也是给顾家丢脸。”

这下轮到顾淮叶吃惊了，她万万没想到顾宁儿竟然会过来示好，一时语塞。

“我看了你书算的考卷，答得的确比我好上许多，”说着有些烦躁地扯了下外裳，两颊飞上一抹红霞，“里边有些解法是我闻所未闻的，我，很佩服你。”

顾淮叶了然，心里有些好笑，自己这算是以才服人？

她摇摇头，笑道：“总归还是要谢谢宁儿妹妹，你若是对算筹解法感兴趣，闲时来找我便是，我应当是可以教上一教的。”

顾宁儿支支吾吾地也没说出点什么，只点点头。

马上就到顾宁儿上场，她走上台去，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沐手焚香，便端坐下来。前几个音节有些飘忽，耳边又响起顾淮叶方才同她说的，你只管将自己融进琴曲中去，照你自己的理解来就好。

她的曲目是高山流水，竟是和顾淮叶那日弹得曲子一样，顾淮叶失笑，这也算做一种缘分罢。虽然某些音节飘了些，但是整个意境还是好的，称得上动听。顾宁儿本就生得娇俏可人，曲罢，台下好几位少年郎都不禁喝彩。

端木杨打了四分，这还是上台这几位里边分数最高的，昊天则打了个七分，顾宁儿最终的分数还算可以。

“这小姑娘能融进琴曲中去，也不算太差，”说着又皱了皱眉，“只是手法忒不熟练，还是得多多练习。”

昊天颔首，他倒是认同端木杨，虽说端木杨平日脾性差得很，但他的琴艺没得说，自己与他还是要差上一些的。且说顾语柔此时脸上笼着一层阴翳，她没想到顾淮叶如此擅长笼络人心，不知不觉间连顾宁儿都偏向了她，二人前几日不是还针锋相对，定了个赌约么。

“柔儿表姐，你琴艺本就出众，这顾淮叶排在你后头，别说她不会甚么曲子，即便能完整弹下来，同表姐比较，也是鱼目珍珠之别。”说话的少女身着丁香色衣裳，裙摆处绣着蝴蝶，越往上越小越疏，煞是漂亮。

这少女是吕家的二姑娘吕依然，正是吕青平的嫡亲妹妹，一向与顾语柔交好。原本排在顾语柔后边上场的人多少都要吃上一些亏，如今换到前面，自然乐意至极。

“今日可要多谢表妹成全，同我换了签子，我只盼着能够挫挫她的威风，母亲近来也是屡屡为她的事情头痛。”

女子放低声音：“说起来，哥哥那边也提到了她，语气间多有不耐。她这落水后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难不成是那狐狸精魅上身？”

顾语柔幽幽叹道：“总之现在各种事情都被她搅得一团糟，可不知道如何是好，成日整得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