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黎姝醒来的时候,便看见窗边站了一个人。
负手而立,目光远眺,像是陷入在什么沉思之中,又像是在琢磨什么深奥的问题,眉眼神色间皆是一片严谨又古板的端正,但当清风顺着窗外拂面而来时,又有一种不出来的出尘气质,仿佛超脱了这俗世浮尘,要羽化归西一般。
嗯,好像哪里不对,哦,是归仙,又弄错词了,幸好没听见。
心底人庆幸地吐了吐舌头,一副龟缩怂气的样子,脑袋却传来刺痛。
抬手按按太阳穴,却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粗布麻衣。
“这什么鬼苏言止,你给我换衣服了”倚靠着身后的枕头,黎姝非常嫌弃地抓着手中的衣袖,磨搓两下,那粗糙的布料让她浑身不得劲起来。
她的衣裳裙子大部分都是柔软好看的鲛纱做成,实在不济,也是质感最舒适的织女布所制,上次让她穿道袍已经很让她忍耐了,这次倒好,料子比道袍还劣质。
黎姝表示很生气,不可原谅的生气
“嗯”回过头来看她的苏言止有些微微迷惑,总觉得她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这,但想想她的性子,却也觉得理所当然,便在旁边的茶壶里面倒了一杯清茶走过去递给她,顺带解释道
“你先前的衣裳被雨水淋湿了,穿在身上总归难受,我便让客栈的老板娘帮你换了,因为来不及去镇上给你做上一套,便借了老板娘她女儿的衣裳给你。”
目光落在黎姝拉拉扯扯的淡粉色襦裙上,眼眸一低,又道“对普通百姓而言,你身上这件已经算得上较好的布料了,掌柜一家心善,这件粉色的襦裙本是那姑娘留着过年时穿的新衣,但怕你穿旧的不习惯,便将自己最好的一件拿来给你了。”
听着这样的话,床儿人儿扯拉着衣裳的动作顿了顿,见她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苏言止摸了摸她的脑袋,温醇的嗓音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教导。
“黎姝,你要知道,当一个人有很多贵重物品的时候,她给你一件,这值得感谢,却并不稀奇,但当一个人只有一件贵重物品的时候,她却愿意与你分享,这不仅值得感谢,也值得感恩,你明白吗”
“唔”手挠了挠腮边,眼神稀里糊涂,仰脸讪笑。
苏言止看了她几眼,换了个法道“就好像别人有很多零嘴的时候,分你一点,跟别人只有一包点心时,却因为你想要,便愿意将它全部送给你,现在明白了吗”
黎姝这才恍然大悟,一脸深受感悟的模样,伸出左手习惯性抓住了那抹道袍,在对方的注视下,猛地点零头,“你的我都懂了,虽然这衣裳确实不咋地,但这份心意我会好好珍惜的。”
她就这样睁着一双莹亮好看的杏眼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灵动又可爱,苏言止低眸正好与她对视,呼吸间的距离极其相近。
他似乎能看到她有些干燥的唇瓣微微开裂,像极了那烈日下,枝头上正缺水的娇嫩花蕾,只待一滴甘露落下,去润泽那即将枯萎的花瓣,便能绽放出最美好鲜艳的芬芳。
苏言止眸光轻闪,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将右手中端着的茶杯放到了她的手中,便转身往门口走去。
“若嫌身上的衣裳穿着实在不舒服,便换下来吧,我去让二弄点吃的过来,昏睡了十多,你也该饿了。”
听着这话,黎姝原本心翼翼抿着茶水的动作,顿时就精神抖擞地抬起了头来,两眼放光,一脸馋相地盯着那扶着门框的背影。
在他即将开门走出去的那一刻,直起腰杆,摇晃手,“早去早回,我要烧雏鸡烧子鹅烧花鸭烧羊腿烧猪蹄烧鲈鱼烧油卷烧蟹肉烧四喜欢丸子,嗯最后再来一碗白米饭,谢谢。”
一只脚刚踏出门槛的苏言止“”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所以回头皱着眉头提醒道“鲈鱼”
“对啊。”鲤鱼精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地点零头,并兴致冲冲跟他讲起了做法。
“我跟你讲,就得是鲈鱼,其它鱼刺太多了,我懒得剔,而且鲈鱼的肉质特别鲜嫩,不管是用来炖汤还是用来烧烤,都特别好吃,你等会也尝哦,忘了你不吃荤,那没办法,只能我一个人享用了。”
着,她还有些沾沾自喜起来。
苏言止满眼复杂地看着她,瞧着她一脸经验老道的样子,肯定没少吃,只是,这本是同根生,算了,相煎何太急的话她估摸着也不会听,听了也只是敷衍两句不过心。
思绪到此,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至于她要的烤鲈鱼,这客栈店有点,应该没有这道菜,或者卖完了。
如果黎姝听到他此刻的心思,定会嗤笑一声,很是不屑地撇撇嘴,鱼不能吃鱼这什么观念,物竞择,适者生存,大鱼吃鱼的事情多了去了,她时候还被几条鲈鱼精追杀过呢,凭什么现在换了个立场她就不能吃回来了。
没这个道理。
若是万语镜此刻醒着的,定会翻着白眼拆穿她的义正言辞,肚鸡肠就是肚鸡肠,疵瑕必报就是疵瑕必报,非得整那么多借口,谁信呢,你也就自欺欺人。
还好它睡了。
等苏言止回来的时候,饭菜也被二端了进来,却没有她的那么多,三菜一汤,两荤一素,只占了她那些菜名中的两个,但好在份量多,所以黎姝并没有太多的抱怨。
好吧,是她刚起了个头,便接收到了某位道长的眼神警告,作为一只会审时度势的好鲤鱼精,她向来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你不吃吗”见只有一副碗筷,黎姝诧异地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的苏言止,见他摇头,便笑的极其灿烂地拿起了筷子,“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落,她便真的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