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醒来后,楚姮就只一副表情,她不哭不闹,不言不笑,照萧弋寒气急败坏时所说的,偏就是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了。
他不过守着她刚处了半日功夫,就气鼓鼓的甩袖离了沧澜殿。
楚姮面容虽然静止如水,心思却无比的活络,好似这意外的折腾,倒把她给折腾醒了。
本就是不屈不驯的性子,为了男人活生生的把自己变作受气包,改了性子,处处优柔多虑,企求息事宁人,保全所有。殊不知,她越退让,对方越是得逞强横。她全身心的投入,也不过是给别人做了红装。
萧佑德……你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她到底是该为他追逐,还是为自己筹谋?
朝雨进来伺候她,请她出门走动走动,还劝道:“夫人,不开心的事别憋闷在心头。”
她也未做回应,只让她出去,还不准任何人留在身边。
身着单薄的贴身罗裙,矗立在窗前,望着外面夕阳西下,满地残红一片,有种夺目惊心的美感。
微风乍起,她丝毫不觉凉意袭身,眼波平静,无甚思欲。
待朝雨再进来时,楚姮甚是冷静的道:“我们回落华轩。”
朝雨闻言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揉过耳朵,却见楚姮目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遂缩着脖子应道:“是。”
她抬手让朝雨为她更衣,对此处及那人毫无留恋。
朝雨不解,听闻月夫人侍奉大王,大王龙心大悦,待她的态度又不似头一遭在沧澜殿的情形,还暗自为夫人窃喜。这是好事,为何夫人还要避着大王?要知道,旁的夫人想进沧澜殿的门槛,也还没那机会呢!
朝雨埋头打理她的装束,偶尔抬起眼皮打量她,心口微微泛起酸意。
外人挤破脑袋得不到的,月夫人却是不屑一顾。若是她有这上天眷顾的份儿,铁定是要醉死在这萧王宫里了。
返回落华轩后,楚姮叫人从内锁紧大门,又把自己关进了寝宫里。萧弋寒夜半回宫得知此事,龇牙切齿的握紧拳头,思忖片刻后,终是松缓下来,合上眼歇下了。
这边,楚姮仿佛睡了三天,便要睁开眼清醒的等待三天的时间过去,休息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夜里很静,她感受着自己均匀平稳的心跳,好奇自己会坦然的接受当前的处境。
她失身萧弋寒,只是个意外,但后面还能不能停止和他的牵连呢?
离宫后发生的一切涌入脑海,她顿生恨意,却又为横亘在心头的端倪分了神。
萧佑德来救她,为何没有带她走,难道是因为萧弋寒来了,他就任由她身处险境?
那为何中间发生的事,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耳边想起过一阵激烈的剑器打斗声,又是从何而来?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从王宫出去时她一切正常,昏迷后被萧弋寒带回,却是换控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非要对其投怀送抱……
她把先前的事一遍遍的回想之后,心底终于有了些微的疑惑,但还不及细想,就深吸口气,让想法偃旗息鼓了。
月华如昼,铺满落华轩的庭院,也投射在院中的海棠树上,如同罩了件银白的华服。
楚姮推门而出,还没走几步,就察觉身后一道犀利的目光紧紧跟随着。
“阿叶!”她道,如愿看到阿叶在她跟前现身。“你去长慕殿,看看我哥哥的情形。”
阿叶的眼睛在夜里格外的明亮,楚姮觉得就像天上的月亮那般,皎洁清明。
阿叶去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折身回来了,气息微微不稳的回道:“夫人,公子无恙。”
“怎么?”她吃了一惊,亲自起身倒了杯水给阿叶,也是为掩饰自己好奇激动的心。
阿叶大有点受宠若惊之状,喝过水又道:“奴婢近身看过公子,并无什么病危的症状。而且,他身上也无新伤。”
楚姮禁不住往后退了半步,坐在小榻上,犹是追问:“当真无恙?”
明明萧弋寒拿了哥哥的血衣来,那怎么能作假?又还有宫婢私下里传说他病危……
“精气样貌可有异常?”
阿叶道:“并无异样。”
萧弋寒故意不让她接近长慕殿,难道不是包藏祸心?
阿叶见她还是将信将疑的样子,再次点头:“夫人可以放心了。”
楚姮莫名咧嘴一笑,无法揣摩萧弋寒的心思,收回视线朝阿叶看去,又不禁冷了脸。
“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阿叶本应退下,这时突然扬眉开了口。
“说。”
“夫人被大王送出宫后,在那茅草屋里,曾有人对夫人不利。”
“何人?”她总算知道迷糊之际听到的那些打斗声不是幻想。
“一个黑衣人,武功不弱,拿剑要刺杀夫人您。”阿叶如实讲来。
又是黑衣人?楚姮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知何时起,那些黑衣人就跟她纠缠不清,一次次刺杀不果,一次次又重来。
“你跟他打的情况如何?”
阿叶道:“打斗中,奴婢故意放他一马,后来尾随其后,一路跟到了相国府门口。”
“周相……”楚姮眉头微蹙,自认自己在萧王宫里一直安分守己,不出风头,又跟萧弋寒关系恶劣,怎能对他们周家有那么大的威胁呢?
不知前头三番几次要她命的人是不是周相和华夫人安排的了?
“阿叶,你下去吧!”楚姮看了眼外面夜色,又道:“让他来见我。”
阿叶听罢面无表情,垂于身侧的双手却是紧了紧。
第二日上午,楚姮起的并不算早,也无心理会宫墙里的风言风语。
“朝雨,你可有贴心的姐妹,以便暂时去太后宫里伺候着。”
她打定主意,一时半会儿走不掉,须得找棵大树乘凉,又不愿跟萧弋寒及其他人打交道,自然去太后那里是首选。
朝雨拧眉想了想:“倒是有个姐姐办事得力,只是长年不得重视,如今还吃着苦头。”她话里的意思,无非是那姐姐老实过了头,心眼小,认死理,但初来王宫之时也对她好生照料了番。
“得空把她抽调过来。”她道,信步往清宁宫去,又唯恐萧弋寒过来坏她好事,莲花碎步走得急切。
朝雨随后跟去,一直随她在清宁宫伺候着。
太后时而清醒着,见到楚姮,薄雾愁云的脸颊漾开笑意,如往常一样喊道:“百灵,把我的花茶端来——”
说着说着,太后的声音戛然而止,语带哽咽的说:“百灵好像不在了?”
其实不过几日的事,太后虽然受过惊吓,也有清醒的时候,百灵的事大抵是听说过了。
“太后不要太过伤心伤神。”楚姮宽慰她,又朝四周看去,除了太后一人,果真无旁的宫婢服侍她。
萧弋寒待其母,未免太狠心了罢!就连她一个外人也看不下去了。
太后这会儿相当的清醒,还没笑多时,人就如鲜花凋零那样,陷入深深的沉思里。
楚姮不明白,红颜自古就是被上天眷顾的,但红颜也命薄。她自叹口气,也不知是在怜悯太后,还是顾影自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