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璋殿内,宽袖长袍的男人再次恭敬地恳求萧王:“大王,此事不宜再拖延下去,一旦申王私下里遣人去说服青璃王,两人结盟,咱们就算功亏一篑了。”
萧弋寒看着神色紧张口吻坚定的萧怀信,自是认同他的话的。
赵王那里,就算没有楚姮在手里,他也自有拿捏赵王的把柄,而申王和青璃王就不好说了。
羽国虽然败了,可申王有心趁机拉拢青璃王,二国联合起来,那东边和南边的局势就会发生变动。
壶关一战发生后,这四个大国间表面上的和平算是打破了。萧弋寒也知道,如他放任对三国的掌控,定然会逼得他们结盟,伺机而动。
目前最可行的途径,便是由他自己做头,笼络三国,继续维持平稳局面。
毕竟,他眼下没有了出兵的理由。而一年多前出兵羽国,则是因为三年前萧国内政不稳的时期,青璃王放纵他的胞弟纪王于萧国边境肆意挑衅。
“言成,这件事让你费心了。”萧弋寒没来由的松了口气,笑着道。
萧怀信也随之放松片刻,客气的回复他:“为大王分忧是臣的本分。”
“上次你连夜告知寡人申王的动静,你的功劳,寡人看在眼里。”他言下之意,已然是放下他和萧佑德的那层旧友关系,更加信任他。
“昔日,姜奚说服大王未成,曾暗中派人回复申王。申王此举,也有意叫大王重视此事,想来,申王也是不想真的大动干戈起来……”
萧弋寒命季厚端来美食,又备了宫里的碧玉清酿酒水,邀萧怀信一同享用。
萧怀信浅笑着谢过萧王,他眉眼俊朗,温润如玉,有医德有政见,有才情有美誉,皎如玉树临风前,当真是那种叫人艳羡的谦谦公子,绝世无双。
“羽国送来的熊掌,言成与寡人尝一口看看?”萧弋寒将匕首递给萧怀信一把,又自行先动了刀。
萧怀信手拿小小利刃,掂量几下,又道:“申王给大王送猛虎,青璃王送熊掌,大王要怎么抉择?”
“那两位公主都到了多久?”
萧弋寒割下一块熊掌肉,全部送进口中,再用一口甘醇的萧宫玉酿冲进肚子。
萧怀信道:“都来了二旬时日了。虽然都是安置在行宫,也不能总放任不管,好叫外人说了大王轻慢贵宾。”
萧弋寒哼道:“既是宾客,岂能做寡人的主!”
萧怀信迟疑的看他一眼,便去切熊掌肉,裹入腹中赞许道:“曾有君王喜好食熊掌,赞其味美难得,臣今日品尝,果真如此,但不得不夸的,还是大王宫里的厨子手艺好。”
二人相视一眼,脸上都不约而同的绽开笑容,只是一个张扬,一个内敛。
待商议完事,萧怀信退去,萧弋寒问了季厚楚姮的行踪,季厚如实汇报说,她去了清宁宫,并还没有出来,应该是陪着太后就寝了。
萧弋寒赤红火热的双眸顿时冷下来,只片刻的工夫,如结寒冰。人人皆知,清宁宫的那位是他不愿提及的人,偏的她就恃宠而骄,非要跟他针锋相对?
楚姮啊楚姮,自作聪明的结果便是作茧自缚!
因着心头对楚姮之事相当厌烦,也没了再找她来侍寝的念头,因而回了沧澜殿,就打发走季厚,独自睡下了。
清宁宫这边,经楚姮的调遣,朝雨口中的那位宫婢也被安排了过来,伺候完太后休息,楚姮才退出太后寝宫。
“萧王今夜宿在哪里?”楚姮问了朝雨。
眼见头上明月渐渐变换作了弯钩,估摸着也该是亥时过后了。
朝雨为她引路,回复着:“奴婢叫人打听了,大王跟言侯议完事喝完酒,就回了沧澜殿歇着。”
如此,楚姮遂放心的准备歇息,叫朝雨去偏殿打理好寝床就可歇着去了。而她自己站在庭中,暂时还无睡意。
她猜想,萧弋寒得知她又来清宁宫,必然有些气急败坏,因着他不待见他的母亲,而她触他逆鳞,必然招他厌弃,如是最好不过。
因而,这一趟过来清宁宫,她可是打算小住几日,再视情况而定,若说住上几个月也有可能。
当她正要回房歇着的时候,阿叶悄无声息的现身,就现在庭中的树下,似有似无。楚姮走近后,阿叶只道:“夫人,公子有请。”
玉湖的尽头,那巍然不动的老树底下,男人身着黑袍,头戴斗篷,面上还挂着那张熟悉的青铜面具。
楚姮靠近他,看着他熟悉的打扮,以往热络的心此刻对他却不再那么炽热。她仍是步履急切的朝他身侧走去,可站在他跟前良久,才敢伸手将他抱住。
她像是一把猛扑过去的,令冷静的男人心口也泛起丝丝波澜。
楚姮本来有无数的话要同他说,可真的看到他人时,又唇舌纠缠不休,以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胸膛前,尽情的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甘醇香甜的气息,仿佛此生只要还有他,她死而无憾。
终是男人清灵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开口道了句:“你受苦了。”
楚姮浑身如被雷击,搁在他身上的手顿时也觉得无处安放,只不准痕迹的松开了他的腰身。
“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恨极了我……”
“德哥哥心里一定比我痛,是吗?”楚姮仰着脸妩媚一笑,安慰着他,也安慰自己。
他眸光闪了闪,转了头去看别处而没再看她。“在我最熟悉的地方,一点点的失去最在乎的东西,我无能为力……我也恨,恨自己不肯低头,不肯罢休……”
他这话是对她说的,更是对他自己的指责,虽不深重,却还是叫楚姮乱了心神。
“德哥哥……我说过,我会对你不离不弃。”她不知怎的,还是把这样的话说给了他听,几乎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男人从身上取下一物拿给了她,一把普通的钥匙,又叫楚姮满脸惊愕,轻声问着:“这是何意?”
他把钥匙直接塞进楚姮手中,郑重的告诉了她:“萧王身边有一暗匣,里面装着先王立储遗诏。如果你看到了真正的诏书,回来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他明明对这事很重视,末了却说的很淡。楚姮虽震惊,也猜到先王定是把王位传给了他自己的儿子,也就是萧佑德。至于萧弋寒,就该是如传闻中那样,弑杀君侄,串谋夺位的。
接过钥匙,拿在掌心,楚姮有些茫然。钥匙在他手里,那萧弋寒就是无诏继位,名不正言不顺,一旦她在适当的时机告诉所有人,便是能让萧弋寒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眼前的男人那时而表现出强烈的复仇之意,时而对复位又是淡漠的态度,实在让她捉摸不透他意欲何为。
要真如自己所想,她该替他完成吗?若还能推倒萧弋寒,那他登上王位就指日可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