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姮对他展露一抹明艳的笑容，好似不在意他的意图，却还再次深情相拥，说起旧事：“如果没有这几年的曲折，你我就该是光明正大的相依相偎……德哥哥，我始终对你爱如初始那样浓烈，可你这几年历经苦难，只怕不再视我为唯一了……”

男人听她委婉的埋怨，双臂也将她抱紧了些许，可闪躲缥缈的眼神，让他露出几分心不在焉。

“月儿，我已历经生死大关，现如今做不做萧国的王，对我来说可能不再是最重要的抉择。但我必须要知道，父王当年留下的传位诏书上到底是传位给了谁？”

“必定不是萧弋寒！”

“我无法接近萧王身边的暗匣，因而你拿好钥匙，得到机会就替我看一眼，也好叫我安心……”

楚姮的心替他揪得紧紧的，明明是他该得到尊贵地位，却被人亲手夺取，现在他必是失意又无奈吧？

“待事情落定，我就离开。”

楚姮并不知他是否真的这样打算但还是为此感到兴奋，脱口就道：“好，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等日后父王出兵助你，再为你讨回来！”

男人听罢，心头微微有些颤抖，一时间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她悄然松开了。

楚姮亦是察觉到他忽近忽远的不安，抬头凝视着他幽暗的黑眸，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冷清，让她满心自我催眠的爱意减淡不少。

男人看了看上方的天空中悬挂的明月，颇为感慨的提及旧事：“我怕。”

“怕什么？”

“怕萧国生灵涂炭，再无生机。”

楚姮随之沉默，听得他又道：“当年我死里逃生后，也一心想复仇，可看着萧城百姓经历那场政变后渐渐从恐慌中走出来，才发觉原来最先受到影响的是普通老百姓。”

“你怎么会想要……退让？”她能理解他悲悯众生的情怀，却不能认同他放弃自己的重担。

也许萧弋寒能把萧国治好，但他心胸狭隘，为君的度量太小，又残虐暴怒，苛责身边人和普通百姓，又时时显露争夺霸掠的野心，毫无怜悯众生、造福百姓的胸襟，到头来也不一定是好事。

“当年太子府的那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府邸旧物，也磨灭了我的壮志，我惟愿萧国朝堂和百姓安乐，别无他求……”他说的明明白白，但需要的叹息声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楚姮心里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让他清楚，如果该是他的，他绝不能退让！如果他还心怀天下，就该重新夺回王位，仁爱治国，保诸国和平，百姓安乐。

相处了一刻钟的时间，楚姮掂量着时辰，就因为听到朝雨的声音传来了。

“夫人，你在这里吗？”

楚姮朝后看去，确见是朝雨寻来了，正欲同男人道别，急忙回过头来，才见眼前并无他的身影了。她慌乱的四处张望，都不见他离开的痕迹，心里便也有些异样的感觉。

对于她和萧弋寒的事，他好似全部知晓了，但又并不在意。他怎会知道？又怎么能不关心她的处境呢？难道就因为她说她会对他不离不弃，那他就真的不重视她了吗？

带着点心痛的失落感将她淹没在对他的猜疑之中，又因他是她心头思念成疾的磐石，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会真的忍心抛下她。

也许那日中了春情毒只是个意外……也许萧佑德对她关心不深只是因为心情沉痛还没复苏……

“夫人！”

朝雨惊疑的凝视楚姮，见她仿佛如石像，关切的扶住她问道：“夫人这是……”

“阿嚏——”

“着凉了？”朝雨脸色紧张起来，“您赶紧回去歇歇！”

第二日上午，清宁宫外涌来大批侍卫，在侍卫首领杨羽的交代下，直接把守住清宁宫的正门。由于清宁宫一向是不准外人靠近的，因而三个小门都是从外落了锁，朝雨摸了情形，回来禀报道：“只有正门有侍卫守着，小门无人看守。”

好端端的，萧弋寒派人来守着清宁宫，是冲着谁？如果是因为太后接二连三的受伤，他派人来，也说得过去。可按照以往他对太后的态度，现在会突然转性？

另一个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楚姮让朝雨在清宁宫准备了吃食，陪着太后享用了早膳后，开始陪她聊起了自己以往的事。

太后这几日精神不错，神智也正常，楚姮跟她处的时辰越长，越发会以为，其实太后一点也不糊涂。

她道：“年幼的时候，我可喜欢偷偷跑出王宫去玩了！”太后微微有些惊讶，暖黄的罗裙也随着她吃惊的样子轻微晃动，衬得她如蒙尘的明珠，想让人忽略都不可行。

“那个女娃家的能随便出门呢？父王知道我大逆不道的行径后，偏的也管不住我！我总有法子绕开侍卫，偷偷去玩。”

也不知是长大了人就变得愚钝了还是别的原因，现在怎么也想不出巧妙的法子离开这里。

“那次我偷偷出去坐船，还救了个男娃！不过他脏兮兮的样子，我也没看清他容貌，只记得那男孩子高我一头，一双眼睛跟狼似的瞪着我，吓人得很！这么多年我都能想起来，弄得像是我推他落水了一样！”

太后面露浅笑，看着她毫无顾忌的跟她畅聊琐碎小事，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意，不知不觉的竟颇为感动。

楚姮见她眼里泛起波光，好忙说了别的事：“太后也知道我本来是该嫁给……萧佑德的。”

她看了眼太后，眼里有一瞬即逝的怨恨。

忽而又笑了笑：“别人都说他是当世无双的翩翩公子，给我写过情诗……”回忆起来，她眼里也有了感动的影子。

“可是我也给了亲手绣了手绢！”她大言不惭的告诉太后，可没说她绣工极差的话。

“其实啊，在太后您和大王到榕城的时候，我都见过了萧佑德，那时候他很讨人喜欢，连小时候素来鬼精灵的我一眼就认定他是我的良人……”

她仍然在脸上漾出几分的得意和幸福。

回忆总叫人抛却烦恼，开心得不像个真正的人，就如一朵花，一阵风，一片雪，一颗星子，简单而轻柔，令人沉浸其中的美好不愿清醒。

后来，她越说越起兴，太后却恍恍惚惚的哼起了一首小调，没再听她讲话。

清宁宫门外，萧弋寒半眯着黑眸，只把里面的两个女人死死盯着，袖中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握成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