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温柔的声音如同三月的春雨，那是从未着过干净衣服的她未曾碰触过的，在她闪烁着火焰的视线中，那男人松开了她的肩头：“你心中有恨是好事，只有心中有恨，才会目光坚定地去攀升，到达无人能企及的高点，可他们已经死了啊，就死在了你面前。”

小小的她，陪着所有身穿铠甲高不可攀的人，包括那些和她命运相近的人一起。

他的到来，虽然让他们得到了救赎。

可他们始终不会知道，命运的船舵会带他们驶向何方。

男人温润如玉，看什么都表情淡淡的，淡漠地挪动着她的小身子，让她看向那横陈一地的尸体：“那些残忍奴役你们，造成山石崩塌，害了你们亲人的人，已经死了，孩子，你没有恨的人了，你能踩谁呢？”

那时候，她仅仅只是一腔孤勇，一意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失去颜色，她颤颤巍巍，甚至不太敢去看那触目惊心的枯骨。

稚嫩的喉咙咽了咽唾沫，豆大的泪珠从她的侧脸滑落，她双手紧紧抓住灰色的布衣，强迫自己凝视着那一具具尸体，她颤抖着声音：“他们死了，可我没有死，阿娘死了，可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就要继续往前走，恨的人已经死了，那我就去恨命运，恨身为低等魔种的命运。”

似乎是她这一番话触动到了男人的某些情绪，温和的他，眼眸中竟然短暂地闪过了一抹死寂。

在腐朽的味道中，其他跪在地上的人只会哭哭啼啼，妇女老人，还有襁褓中孩子的哭闹声，都成就了当时的魑魅，勇于站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或许，今日的这里，就会成为他们的葬尸之地，他们每一个都会成为牺牲品。

一颗果子“咚”的一声落入了湖水里，打破了一切沉寂。

她只听那男人用非常有磁性的声音道：“你真该佩服你的勇气，救了你的族人。”

他高大的身影站了起来，逆着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她听他吩咐手下道：“好好安置他们，所有合适的孩子，都必须入炼山。”

片刻，他又对着她说：“这一场灾难教会了所有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亲自扛起刀剑，冲破炼山，得到了名额，你会一步步爬上来的。”

“恨命运吧，恨命运，不要恨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他来去匆匆，就下了几句话，是她在炼山那残酷生存的三百年中，最大的支撑。

直到她褪去一身稚嫩回来，成为了小有名气的魔，方才打听到，那人已经踩碎了星月峰魔尊的匾额，替代了苍穹成为了新的魔界霸主。

那一刻，她就无比地想要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去。

她想告诉他，你当初救下的那个孩子，闯过了布满荆棘的密林里，有了足够的能力来到你的面前，为您效力。

可百年前，她终于成为圣尊殿四大护法之一，再一次见到那琉璃台中庭的他时，他却陌生地看着她，对于他而言，下属，只有好不好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