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楚颂恩跟一根树干一样跪得腰板笔直,掩饰地抬手胡乱抹了抹嘴巴上的油渍。
楚泓明对这位远近闻名的柳崇玟夫子也颇为尊敬,一路上面色沉凝地和他道:“要是颂恩平日里不听话,调皮捣蛋,不让夫子管教,您尽管打骂,一切都算在泓明头上,绝无偏袒。”
柳崇玟一身素衣,仅一条灰白色布条挽着头上的白丝,朴素而简洁:“孩子淘气是正常的,楚王言重了,身为夫子,我也只是想让郡主在这里修身养性,学有所得,不单只是学习书本上的知识,同样的,为人处世也很重要。”
“夫子说得极是。”楚王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袍子,面无表情时不怒而威,“为人之道,是每一个人一生都要学习的东西。”
柳崇玟领着楚王来到了楚颂恩罚跪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得见那梧桐树下小小的身板,她跪得笔直,似乎在用这种方式不服气地告诉她的阿爹,她没错。
柳夫子喊了她一声,没再有训斥:“颂恩,你家阿爹来接你回家了。”
楚颂恩立刻扭过身子,瞧了她阿爹一眼,随即又赌气地扭过头去,不理身后的两人。
“你这孩子,做错了你还委屈了?扰乱夫子课堂,殴打同窗,还不赶紧给夫子道歉?”楚泓明在家里罚她罚惯了,一言不合又是那种凌人气势。
说着非常娴熟地就要上去把她后脖颈的衣服提溜起来。
柳夫子看在眼中,抬手挡了挡:“楚王,慢慢教,此事与我无伤害,于宋侍郎公子却伤害颇深。”
楚泓明:“先生说的没错,等回头我就亲自带着这逆女登门道歉。”
说到要去给宋直固道歉,小姑娘彻底炸了,她转过头来,对上她平时不苟言笑的阿爹:“颂恩不知哪里错了,烦请阿爹指点,要是扰乱课堂一事,我在这里郑重地和夫子道歉,对不起夫子,是颂恩错了。至于宋胖……直固,抢我肉包子在先,踢我桌子在后,颂恩全属自我保护,我没错,也绝不低头认错。”
柳崇玟:“……”
楚泓明哽了一下,气往头上涌,转而又说:“纵然如此,你也不能殴打同窗,同窗有错,该及时指出纠正他,跟他说道理,而不是以暴制止。”
楚颂恩却振振有词:“阿爹说得倒是简单,做起来指不定多难。试问要是今日颂恩要被歹人杀了,也要同他说道理吗?要是同他说道理,他又有几番肯听?怕只怕到时候颂恩先把命丢了,歹人也不会有半点愧疚之心,白白颂恩一条命。”
柳崇玟:“这……这……”
楚泓明也顿时冷下了脸色。
一堂堂楚王,一皇家学堂夫子,竟然被一个七岁孩子说得无法找出语言辩驳。
临行前,楚泓明再三和柳夫子道歉。
回王府的马车上,香炉里香气袅袅,气氛十分凝固,楚颂恩自觉理是亏了点,因为宋直固并未威胁到她的生命,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低头。
楚王一路沉默,他披着玄色的大氅,手中转着一颗东珠,肉眼可见的侧脸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