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不染认真细想了许久,忽然冷眸一凝,微垂着头对她道:“弟子于数百年前曾听一些老神仙提起过,天地六界,有一处隐秘之地,存在于六界之中,却又隔离于六界之外,鲜有人知。据说那处地方平时无影无形,就像梦境一样,需要特殊方式才得以进入。那个地方因为不属于六界,所以六界的任何仙、神、妖、魔之术在那里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哪怕是神力深厚的天尊进入之后,亦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异。所以,那里便成了天界关押邪神罪犯之地,相当于人界的监牢,那个地方因此被唤作,离狱。”
“所以,墨不渊是把姥姥他们藏在了离狱?”慕远夕闻之,一改脸色黯然,突然振奋了起来:“可知如何找到离狱的入口?”
夙不染面露难色,道:“师尊……”
“快说!”慕远夕急得怒瞪向他。
夙不染把头深埋,只得道:“离狱的开启之法,唯有天尊知晓……”
慕远夕歪了歪下巴,哼了一声:“只有狗屁天尊知道?那墨不渊是如何把人藏进去的?”
很显然,狗屁天尊早与墨不渊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他奶奶的!
早在千年前,慕远夕就看不惯天上那群狗东西的做派了,如今千年过去,天界在那狗屁天尊的带领之下,也只会更加肮脏龌龊,永无下限!
慕远夕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问:“好徒儿,你说,我与那狗屁天尊的武力值,谁更胜一筹?”
这话听起来有点类似于“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的致命拷问,夙仙漫长的仙生中,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千古难题,冷汗层层地想了许久,才答道:“师尊在天界之时,神力无敌,无人不惧,就连天尊也不是您的对手。”
慕远夕得意地笑了,随即反应过来:“‘在天界之时’?劳资这会儿都死了多少回了!我问的是现在双方的实力!”
夙仙欲哭无泪:“弟子不知啊……这么多年来,弟子从来没见过天尊出手,确实无法判断……”
她这个老三弟子也真够实诚,连一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慕远夕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都火烧眉毛了,她却连扑火的工具都没找着。
夙仙紧张道:“师尊这么问的意思,莫非是要像千年前一样,独闯天界吗?万万不可啊……”
慕远夕:“有何不可?”
夙仙:“如今的天界等级森严律法严明,仙神济济根基雄厚。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而师尊虽是仙祖,辗转历经三世轮回,如今又堕入魔道,此乃天家之大痛大恶,天界其实早已盯上师尊了。师尊若只身前去,便等同于自投罗网,正中墨不渊下怀。”
慕远夕破口骂了一句:“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救人迫在眉睫,那不然你有更好的法子!?”
师尊发大火,后果很严重:“师尊……”
“夕夕不必担心,我有办法。”屠胤迟突然瞬行而至,而且定位得非常精准,一来就在她身旁,然后轻轻地牵起她的手,目光柔软地看着她。笑意中,带着怡然的自信。
慕远夕反抓过他的手,终于笑逐颜开:“当真?”
对于屠胤迟及时的到来,夙仙终于猛松了口气。
屠胤迟对慕远夕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望向门外,道:“进来吧。”
慕远夕和夙仙一同往门口望去。
本以为这个时候出场的必将是自带光芒和霸气BGM的隐藏许久无比神秘的绝世神人。结果从外面传来的一声高八度的大嗓门儿让慕远夕立马幻灭。
“是,圣上!”
竟是一直跟在北幽帝身边的近侍公公,东门曲……
慕远夕差点一个没站稳。当场去世。
东门曲跪在地上:“小的拜见圣尊大人,拜见圣上。”
“屠胤迟,你玩儿我呢!”慕远夕张牙舞爪地作势要掐死这个还在笑意盈盈的北幽魔帝。
天上地下,也只有她有这个胆量了。
“夕夕莫急,东门曲和我们一样,也是魔族出身。他跟随我千余年,对我忠心耿耿,在我耗尽元神陷入沉睡之后,便是他一直护着我的本体。最重要的是,他在离狱待过一段时间,所以关于离狱之事,问他就对了。”
慕远夕:“那我刚才焦急万分地散出灵识寻找姥姥他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屠胤迟:“方才夕夕心急如焚,我便也感同身受,一时忘了……”
“你个马后炮!”慕远夕没好气地放开了他,转而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那个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的东门曲来。
不是说魔族一类只要经过修炼,样貌和身体都会与其他物种有所甄别吗?比如说,站在他面前的一对魔帝魔女,出类拔萃,容貌惊世,令人神共愤。可那东门曲,怎么看怎么像公公,脸上皱纹耷拉的,跟缺水的面粉团似的……要说他是魔,真是搁谁谁不信!
慕远夕:“魔族不是早在千年前被那什么天神给灭尽了吗?只剩下我身旁这位走狗屎运的幸存者。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
屠胤迟:“……”
但听东门曲娓娓道来:“千年前,天杀的伏魔天神趁圣上不在,率领天兵,于数日之内血洗妖魔两界,但凡妖魔,皆被赶尽杀绝,无一侥幸。而我,也确实难逃一劫。就在我死后,灵魂无知无觉地地被一种力量牵引着,进入了一个黑洞洞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过了许久,我听到周围有许多哭声,喊叫声,大笑声,大骂声,什么都有。听着听着,我才发现,原来这个地方聚集的,全都是被伏魔天神杀死后的妖魔,含怨而死化成的恶灵。这些恶灵有的强,有的弱,大家都不愿意自己死后还要经历地府轮回,重新投胎,从此受天界统治,于是这股强烈的执念便无形中成为了一种力量,于天地间破开一隅安身之地,将所有惨死的同胞之灵皆尽吸纳。”
“此地存在于六界之外,能吞噬一切力量。再加上所有恶灵倾力守护,对待外来的闯入者,尤其是来自天界之仙神,日夜纠缠折磨,令其饱受摧残。所以自天界发现以来,便将这里设作了‘离狱’。”
“抱歉打断一下,”慕远夕是急性子,但凡有点疑问,都必须立刻知道:“妖魔两界如此痛恨天界,又为何轻易将这个地方拱手相让?既出地又出力,覆灭之仇,不报也就算了,也不能就这样免费给天界打工吧?妖魔两界所有恶灵合起伙来,难道还干不过一个天界??”
“确实打不过。”东门曲哎哎叹气道:“生前就被天神轻而易举地赶尽杀绝了,死后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慕远夕怒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我要是你们,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多得逞一秒钟!”
屠胤迟安抚道:“夕夕莫要动怒,我的小心脏都快受不了了呢。”
夙仙和东门曲冷不丁被迫吃了口狗粮,却露出了吃屎一般的表情,满脸抽搐。
慕远夕一个白眼给他翻过去:“这儿没你的事儿,给我一边儿凉快去!”
屠胤迟:“我不,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夕夕!”
慕远夕:“那你就给我闭嘴!”
屠胤迟:“……”
慕远夕:“你,继续!”
夙仙和东门曲抽搐中一脸懵逼地抬头,随即东门曲才反应过来,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被打断之处,平复了一会儿才又道:“实力不允许啊!我们一方面不想轮回投胎,另一方面,又畏惧于天界的势力。迫不得已,只好与天尊做了个交易——他允许我们以这样的形式继续存在,同时,我们也要为他干活,也就是替他折磨被关进来的邪神恶犯。”
慕远夕眉头一蹙:“等等,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被关进去的是人,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