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走后,陆青桑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
她整日都呆在房中,任何事情都不再关心,谁也不想见。慧安师太、静日等人想来宽慰,都吃了闭门羹。
静心知道她是因为阿毛的死而内疚,一再地劝慰她,说她做的没有错,谁也不会想到有这样的结果。但怎么劝也不见效。
陆青桑只要一想到阿毛那双看着自己的热切的目光,还有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还捏着她信的样子,就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今生今世,她都欠阿毛一条命。
她多希望回到那一天,面对阿毛的肺腑之言时,她一定会点头。
她只要他活着。
可是,太晚了,他走了,他一定是带着对她的恨走的。
陆青桑陷入自责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茶饭不思,一点点地消瘦下去。静心看在眼里,很是心疼,担心她抑郁患病,一再劝她出去走走。
在她的苦劝下,陆青桑的精神才稍稍好些,但也不愿走出房间。
“我不想见到阳光。而且我正在假怀孕,少出去,也少被人发现破绽。”
“那你好歹多吃一点儿呀,你也知道你在扮孕妇呢,还这么瘦,一点儿也不像孕妇。”
陆青桑的手,放到腹上绑的枕头上:“有这个,就够了。”
静心叹口气,道:“你都不知道,你不出去的这段日子,庵里给香客答疑的事,都落到了智仪那几个的手上,那么多的香火银子,不知有多少进了她们的腰包。我真是为你气不平,这分明是你辛苦筹备兴建起来的,凭什么她们就坐收渔人之利。”
静心以前本是清心寡欲,自从跟陆青桑呆久了后,脑子也活络起来,对人情世故也多了盘算。
而且,之前陆青桑管理这块事务时,说好要对银子进项、支出、分配等方面都进行公开,怎么用、怎么分配,全由大家说了算,按少数服从多数,得到了众多人的拥护。
可自从智仪她们接管后,香火银子又成了不清不楚的烂帐了,眼见银子哗哗地流进,可到最后,分到大伙手上的,不多不少就一些,让众人很是不服气。
不用说,大头肯定是她们拿了。
静心激动地说着,陆青桑的眼神却只是空洞洞的。
她不想理会这些事了。
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里呆了,这座山上到处都有关于阿毛的记忆,无时无刻不让她触景伤心。而且,她已经从美女那里得到了足够足够的钱,只等三年后就静静地下山。
这里的一切,不论是智仪,智方,还是水月庵,都会与她无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没有再与她们争的必要。
静心见她始终依旧,也不愿出来,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劝了。
因为静心发现,陆青桑呆在房里似乎更好一些,外面关于陆青桑的谣言,已经变得非常非常难听了。
尽管安华寺方丈已经定论,阿毛的事与陆青桑无关,并一再告诫众僧不能再传难听的话,但是谣言从来都是封不住的,一传十、十传百,全山都说陆青桑是害死阿毛的凶手,说她心狠手辣,专门玩弄别人的感情。
渐渐地,还有人说她克男人的,克死了先夫,又克死相好的。
种种流言,越传越不堪。慧安师太一天能喝斥好几个多嘴议论的尼姑。
在陆青桑面前,静心绝口不提这些,怕对她的打击更大。
生活日复一日,忽忽两个月过去了,陆青桑肚子上的枕头也越垫越大。
静心掰着指头算,再等两三个月,应该就到那位美人足月生产的日子了。
美人跟陆青桑约好,让陆青桑在庵里假装怀孕,等她生产后,她会接陆青桑过去抱回孩子。在这期间,不会见面,这样才不会让别人发现。
但是,让静心大吃一惊的是,离足月生产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就见到那个丫鬟匆匆来到了水月庵,带来一个消息:
小姐已经生了,男孩。
怎么回事,早产了?
其他的,丫鬟什么都没说。陆青桑挺着大肚子,假装是肚痛要生,需借用丫鬟的马车,跟着马车一路消失在了山下。
几个尼姑们见状,窃窃私语,还没到时间就早产了,难道是报应不爽,被阿毛索债?
还有些好事尼姑,打赌猜测她生男还是生女,孩子能不能活。
马车驶得很快,没多久就又驶到了那座深宅。
进了房间,只见美女躺在床上,看起来很虚弱,数月未见,虽然她依旧美丽,却远不似往日娇艳,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她还搭着棉被,她没有蒙面纱,美丽的面庞展露在陆青桑面前,脸色十分苍白,毫无血色的眼睛里透出深深的疲惫。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正哇哇地哭闹不休。
一个婆子接过孩子,给美人搭了搭被子,眼里含着泪:“小姐,你身子太弱了,多盖着点。”
看到陆青桑来了,美人向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将襁褓递到陆青桑面前。
陆青桑失神的眼睛,在看到这个孩子时,瞬间恢复了光彩。
一个粉雕玉琢、粉粉嫩嫩的孩子,五官漂亮极了,只是因为月份不足的原因,格外的瘦小。
原本哇哇大哭的他,一到陆青桑怀里,竟然就安静下来,扑闪着眼睛看着陆青桑。
陆青桑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孩子,他将永远陪伴她,成为她日后的倚仗。
美人的目光恋恋不舍地落在这个孩子上,眼泪滚落下来。
一旁的丫鬟急道:“小姐,你别哭啊,才刚生产完没多久,千万注意身子!”说完,她端过婆子递来的汤,“小姐,快把汤喝了,林大夫特意交待的,一定要补好身子。”
陆青桑的目光这才从孩子身上挪开,看着美人虚弱的样子,问道:“怎么会早产呢?”
美人惨淡一笑:“因为,我没有时间了。还有五日,我就要出嫁了。”
丫鬟抹泪道:“是特意找大夫开的催产药。”
陆青桑心里一阵难过。
美人痴痴地望着襁褓,轻轻地道:“儿啊,你在娘的肚子里没有呆够,娘也没有亲够你,只盼着你不要恨娘,以后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以后,你就叫陶承骏。”
陶承骏,好好听的名字,陆青桑心想,随即坚定地道:“小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照顾他长大。而且,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把他再认回去。“
美女摇摇头,又示意陆青桑将孩子抱过去些。她凑上脸庞,对孩子亲了又亲,泪水滚滚落下。
天下最悲惨的,莫过于亲生母子分离,更何况是才刚生下的孩子。陆青桑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美人亲了一会,平静下来,将孩子的衣服轻轻解开,露出后背,一块青色的胎记斑纹,就出现在陆青桑眼前。
“静修师父,孩子背上,有一块斑,这个,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绝对不,你一定要答应我。”
陆青桑虽然不知其实原因,但见美女说得郑重,知道其中干系重大,便点点头: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别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