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胡润芝依旧没有生下来,并且渐渐已经昏迷。
稳婆的手也停了下来,沉着脸道:“不行啊,这个产妇情况不好,你们要做好准备啊。”
“怎么会,您是村里最好的稳婆了,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救救她啊!”陆青桑急着不校
“我已经尽力了啊,早知道情况这么凶险,我都不来了,没的坏了我的名声。生孩子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而且这个女子,体虚气弱,气血不足,力气不足,不单是孩子,连大人都难啊。”稳婆叹着气。
“好歹您帮想想办法啊。”陆青桑哭道。
稳婆擦了擦汗,道:“你们去打盆凉水来,用毛巾蘸上凉水,在产妇脸上拍,拍醒她,再使把力试一试,否则,再昏迷下去,神仙也难救了。”
“好,我马上去。”
陆青桑依言,很快将冰毛巾敷在胡润芝脸上,轻轻地拍打着,含泪道:“芝姐姐,快醒来,快醒来吧。”
良久,胡润芝的眼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
稳婆见状,大声道:“女子,你可不能再睡了,无论如何,你要用力啊,要不然,太久生不下来,孩子在里面也会有危险的!”
胡润芝原本已经痛得失去知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听到稳婆这句话,再加上陆青桑的鼓劲,她陡然间又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闭上眼睛,用尽毕身的力气,用力地鼓劲、使劲……
紧接着,她感到全身一松,然后听到稳婆惊喜的声音:“出来了!”
接着,一阵“哇哇”的清亮哭声,让她心里无限的喜悦。
但是很快,她又感觉眼皮很沉重,再一次没有了力气。
稳婆大喊一声:“糟糕!快拿止血垫来!血崩了!”
陆青桑看到那阵阵涌出来的鲜红的血,头脑“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一旁抱着孩子的陆娘见过场面,沉稳地拿了止血垫给稳婆,着急道:“一定要救下她呀!孩子才刚出生,不能没有娘啊!”
“没有办法啊,她这个情况,你们也看得到,是难产啊,孩子差点都生不下来,现在能生下来,已经是万幸了!”稳婆擦着汗,脸色难看至极。
陆娘赶紧抱着孩子到胡润芝身边:“润芝啊,你看看你的孩子啊,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陆娘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胡润芝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皱巴巴又可爱的孩子,心里生出无限的疼爱,她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抱一抱他。
陆娘赶紧将孩子递过去。
可是,胡润芝实在是太虚弱的,一碰到孩子,手就软软地垂了下去。
她眼里流露出痛苦与无奈,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再好起来了。
“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她轻轻地问道。
“男孩,是男孩子!好漂亮的男孩子!”陆娘抹着眼泪:“你看他多可爱,闺女,你一定要挺过去啊!”
胡润芝的眼中流出泪水,她也多想挺过去啊,可是,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青桑……”她虚弱地开口唤道。
怔在原地的陆青桑,如梦初醒,赶紧奔过来,握着她的手,满脸的悲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
“不要,不要哭。”胡润芝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艰难地道:“青桑,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谢谢你,帮助我,这个孩子,麻烦你,交给我兄长家,抚养。”
胡润芝的哥哥住在城郑胡家的布庄被陶家挤跨后,她爹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哥哥靠着以前的一些商户人脉,继续做些布料生意,家境虽然跟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但也还算过得去,替她抚养这个孩子,并不算问题。
陆青桑一句话也不出来,只哭成了泪人。
胡润芝的手指,轻轻地在陆青桑掌中划着,她的目光,落在陆娘手里的孩子身上,莞尔一笑。
突然,陆青桑感觉到,她掌心胡润芝的手指,不动了。
胡润芝的清丽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一切都结束了。
陆青桑放声大哭:“芝姐姐!”
……
次日,胡润芝的哥哥得到消息,奔了过来。
离家多日的妹妹,一直杳无音讯,再相见时,却是阴阳相隔。
陆青桑抱着胡润芝的儿子,满脸是泪地递给他。
他接过外甥,看着襁褓中那粉嫩的脸,心里无尽的哀伤。最后,他抱着外甥,在胡润芝的床前哀哀地哭泣。
一顿伤心过后,他派人将胡润芝带回家里,准备安葬在父亲旁边。
一切都料理完毕,陆青桑的心里只剩一片悲怆。
与她的相逢喜悦不过才短短两,就惨变成生离死别。她的心实在是好疼好疼。
一连几,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自己与胡润芝从在一块玩耍的情景。
认识胡润芝时,她才七八岁。那时,胡家来乡村里收蚕丝,跟随而来的胡润芝穿得漂漂亮亮的,看到同龄的陆青桑,她很高兴,主动过来跟她玩,从此,两人就结成了好友。
此后,胡润芝经常跟着家里的管家来村里找陆青桑玩。胡家的家境好,胡润芝经常带好吃的好玩的来给陆青桑,陆青桑则会带她一起去喂蚕宝宝,一起观察蚕宝宝的吐丝结茧。
有时,城里搭了戏台班子,胡润芝必定会给陆青桑留个位子,带着她一块儿去看。对于里面的爱情故事,她们也会津津有味地品评。
胡润芝曾一脸憧憬地道,自己将来,一定也要像戏文里的女子那样,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真爱,要为了爱情勇于抗争,与意中人过上幸福到底的生活。
她们还好,等找到意中人,生下孩子后,也让孩子们像她们这样交好。
那时的星星还是那么地闪亮,记忆还是历历在目。
可是现在,却再也没有胡润芝了。
那个可怜的孩子,也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呵,他还有父亲,可是,也跟没有父亲一样。
胡润芝生前,闭口不提那个男人是谁,现在她走了,把这个秘密也一并带走了。
陆青桑黯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