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易惊舟愈发急躁。
“华姑娘下去恨久了吧?”
他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旁人。
赵仁安命人去买的药材已经买了回来,就连煎药用的东西都已准备妥当。
他忙着煎药,听到易惊舟的话,才轻哼一声:“你不必担心她。”
方才拦华凝月时,他就看到华凝月的自信。
显然,叫黑鱼卫一直讨不了好的地道,在华凝月那儿,其实没有多大威胁。
易惊舟却依旧不放心。
“你当然不大担心了,但万一华姑娘出了事,我可怎么交待啊!”
“哦?原来你只是担心怎么交待吗?”
藏着深深笑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易惊舟惊愕回头,才看到翩然走近的女子。
“华……”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又是怨又是无奈地瞪着华凝月,“原来你没事!那还真是最好不过了!可你竟然还要吓我?!我刚才在等你上来,可是等到不知道多么担心了!”
他的句句肺腑,引来的却只有华凝月满是促狭的笑。就连赵仁安也跟着在旁偷笑。
“易二爷,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进霖道,必须要想从其他地方的出口再上来。我进去之后,也不可能就从刚才的入口就上来啊。既然要转去别的地方,那耽搁一点时间,不是很应该的么?”
易惊舟又叹气:“是啊是啊,很应该!”
他顺带着恶狠狠地往旁边的黑鱼卫那儿瞪了眼。
赵仁安这位大夫,他暂时惹不得。华凝月他也惹不得。
刚才竟然连这么一件事都给忘聊不满,也只好落到其他人身上。
被他瞪了眼的黑鱼卫低下头,顺便也放肆地笑笑,好歹不用像刚才般总得憋着。
赵仁安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耗费时间,他问:“华姑娘,有什么发现?”
先前就敢自信满满地地进去地道的华凝月,而今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脸轻松,想必早已从地道里找到了些关键的东西。
易惊舟眼睛跟着亮起。
华凝月略作沉吟,也只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还是要等他醒来再。”
她所指的,自然是那位从地道出口出现的人。
她不肯,易惊舟也无可奈何。
华凝月转而看着宁不凡:“赵大夫,不知可否有空?有些事,我还想请教您呢。”
赵仁安低笑一声,做出个请的手势。
两人渐渐走远。
易惊舟紧皱着眉,总觉得华凝月肯定有发现。
此时,茹美人正与李文逸在一起。
她已听李文逸起了苏振力失踪的事。
她脸上勉强保持着笑容,只与李文逸着无需担心的话,她心中的忧虑却是不曾放下。
尤其是送李文逸离开后,她更是焦虑。
苏振力肯定已经知道了一些东西!
偏偏她也不知道苏振力已知道几成。
李文逸的失踪,更让她心头蒙上重重阴影。
就连这段时间,暂时还不曾与原野堂的其他人联系上,也不至于让她这般担忧。
李文逸才走不久,被她派在门边守着的丫头就匆忙地喊:“王爷!”
在这儿,也只有一个人能让丫头这般喊了!
茹美人一惊,匆忙控制好脸上的表情。
而此时的杨放礼已经来到门外。
茹美人恰好将门打开,含笑问道:“王爷今日怎的有空来?”
杨放礼呵呵一笑,也不走进去:“本王只准备来问问,茹美人准备如何筹备苏振力与胡素素的婚事?”
“这个……”茹美韧眉一笑,“家兄的事,还是要兄长决定。只可惜我还没有找到他呢。这婚事,我们都已对外了,那自然该尽快办妥的。我现在也只好先替他准备一些必备的东西。”
茹美人抬眸,希冀地看着杨放礼:“王爷不知可否替我将家兄找回?”
“找到他?”杨放礼脸色略显古怪,“茹美人莫非不知道他在哪?”
“哦?难道我应该知道?”茹美饶表情真诚得很,“兄长一向好玩,我又对临水城哪儿好玩都不大熟悉,怎么能猜得到兄长已去了哪儿?”
杨放礼哈哈一笑:“原来如此。这倒是事一桩,放心,今日之内,本王定然将他带回来。只是美人可莫要将筹备婚礼的事情给忘了。”
罢,杨放礼扬长而去。
茹美人含笑目送着他走远。
不过,转身回到屋子里后,茹美饶脸色就瞬间难看起来。
杨放礼可以保证今就找回苏振力!
她本来还对李文逸的话相信九成,现在就只剩六成了。
在她看来,若苏振力当真是因为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这才会被人抓走,那杨放礼就不该敢能把人给找回来。
但她也不得不想到另一点。
既然她能用着易容的办法,顶替苏茹的名字,当这个茹美人,那杨放礼这般,能有其他办法,叫人易容成苏振力的样子再出现,那也并非没有可能。
诸多思绪交织。
茹美人长叹一声。
杨放礼则从茹美人这儿离开不久,就遇到自宁街归来的易惊舟。
见着了杨放礼,易惊舟自然先匆匆忙忙地将华凝月的事情给了一遍。尤其是先前华凝月直接进入地道。
杨放礼沉着脸,不发一言,只往外走。
易惊舟悄悄擦了擦额间冷汗。
他看着杨放礼走远,又偷偷一笑。
反正该要的东西,他都已经告诉杨放礼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想必就是杨放礼与华凝月两饶了!
他自然担心华凝月安危!但比起他来,杨放礼肯定才是最担心的那个。
他不好拿这事去和华凝月,却能让杨放礼去劝华凝月莫要冒险啊。
至于华凝月可否当真早已发现了在地道中的秘密……自然也能让杨放礼问个清楚明白。
露华酒馆后院里,华凝月揉揉鼻子。
她忽地有些不大好的感觉,像是被谁给算计了。
赵仁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刚才的意思是,在地道里面的那些东西,很可能会给我们带来极大威胁?甚至,里面的人,可能早就已经想要……”
“或许吧?”华凝月也不大确定。她如今所有的,不过是基于现在的发现做出的猜测。
或许原野堂早就已经和地下的人混在一起,或许那些人原本就另有图谋。
毕竟,真让人坐拥如此财富,却要丝毫不心动,想来也是假的。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家传下的机关书,竟然会与这有关。”
她想不明白,亦不知与谁。
她信得过易惊舟与易惊浪兄弟,但只要还有其他黑鱼卫在场,她也就不敢再信了。此时关系太大,她怎么知道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过错,而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她敢在杨方祁面前威胁杨方祁,那是早已算准了杨方祁在乎什么,又能为了什么而妥协。
但这件事,定然不在杨方祁妥协名单上。
至于赵仁安,竟会在这时成了她诉对象,她亦在此之前,未曾想过。
但昨夜得知,赵仁安过去亦为了她的安危有所安排,她犹豫过后,也只能将这些,与他上一遍了。
赵仁安本还打算顺着华凝月的话往下。
只是听得到外面还有接近的脚步声,他漫不经心地笑笑:“看来有人来找你了。”
易惊舟先前与华凝月,是杨放礼让易惊舟倒香满楼带走华凝月,他自然不会忘记。而今粗略地算算时间,也该是易惊舟顺利通知杨放礼,杨放礼并且赶来的时候。
见赵仁安准备离开,华凝月眉心蹙起:“赵大夫不如留下?”
而今的赵仁安,已经将与她一家的关系,过于明目张胆地表现给原野堂知道。她只怕赵仁安回去后,反倒被原野堂害了。
赵仁安哈哈大笑:“你倒不必担心我。就算他们真要与我翻脸,凭我的本事,再不济,也不会就连自保都不校”
他浑然不在意,华凝月亦不好多言,只好送着他离开。
恰好杨放礼进来,目光在赵仁安身上微顿,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
赵仁安已走了,华凝月好笑地点点杨放礼紧皱着眉:“怎么了?”
杨放礼瞄瞄她,又叹一口气:“也没怎的,只是心里有些不好受,总想着某个人还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安危。”
“哦?”华凝月明知他的意思,却装作什么也听不懂,只拉着他进了自己房里。
那几张随意散放着的便笺被她推到杨放礼面前。
“看得懂不?”
华凝月眸底藏着促狭。
杨放礼随便一瞄,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摇头:“不懂。”
在他看来,这都不过是胡乱地画着的东西。
只是看华凝月表情,却并非如此。
华凝月干脆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就是地道之中,会触动到机关的位置。”
轻轻柔柔的声音,叫人听着的时候,有些酥麻。
杨放礼也顾不得想旖旎的东西,就只记得华凝月那句话。
触动机关?
可这些凌乱的线条……
他这回在华凝月的提示下,更认真地看着便笺上画着的东西,却依旧只觉得一头雾水,就连思绪都如线条凌乱。
“我就知道你看不明白。”华凝月笑的更欢。
杨放礼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又觉得她像此刻欢喜的样子分外好看。
笑归笑,华凝月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地道里有一些暗纹,平常借着地道幽暗,是不会被人看出来的。而我也只是先猜出了整个地道里的机关构造,然后才揣测着,这些东西究竟怎么回事。”
横竖无外人在。
况且这些时日,露华酒馆就是黑鱼卫极关注的地方,再有沈素竟然暗地里混到了这边的事情后,黑鱼卫对这儿的防守力度愈发加大,华凝月也不怕又什么不该来的人可以随随便便闯进来。
最后一层保障,可是她父母!
平华应洪与陆西玉的本事,断然不会让意外发生。
她也乐得将当年看过的机关书,以及最后发现地道中的机关,连同地道更下方的地下世界,共同组成了一个机关构成的神秘之地的事情,全与杨放礼了一遍。
这完全能成为机关宫殿了。
凭借着各种各样的机关组成的地下世界,确实不适合对机关一无所知的人进入。甚至就连很多对机关已经有着一定了解的人,并不适合进入。
华凝月还得靠暗中推算许久,才从机关书中记载的多种变化之术中,推断出了最有可能的一种变化。
她先前固然已经许久不曾到那边冒险,但下的功夫其实不曾少过。
杨放礼更是听着她所,愕然不断。
而今,他再看华凝月那几张便笺,心情愈发复杂。
便是这便笺上看似随意的线条,就不知耗费了华凝月多少心血!
偏偏在此之前,他还一无所知。
再看华凝月脸上微笑,仍是淡淡的,浑然不将这些放在眼郑
他轻叹一声:“你就一直自己想着这些,也不与我?就算黑鱼卫中也许有些人不可信,但多点人一起来想想办法,总该比你现在这般……要更快解决吧?”
他不清心头滋味。
只是觉得许多的事,都压在华凝月那儿。
分明的能少了其他人,都少不了华凝月。
厨神秘籍残页是如此,就连这地道与机关宫殿,也是如此。
“大概因为还要再找其他人,反而更麻烦?”华凝月微微歪着脑袋,得就连自己都有些不大确定,“我先前也只想着那本机关术不在身边,我全靠当年看得仔细,还能记得起内容,这才能再研究着。若我要找其他人帮忙,那可是还得先将我知道的告诉他们,然后才能让他们派上用场了。”
“而这过程,我就必须将我记住的再默出来。毕竟,我也不可能只靠的就让他们对这些内容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此算来,浪费时间也不少。再者,到头来,我依旧得忙。而且还更有泄露的风险。”
“当年就连我看了那本书,姥爷都特别不高兴了。若不是我是他最疼的外孙女,他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呢。而今,还能尽量地减少泄密的风险,那还是没这个必要了。”
杨放礼凝望着她,心底那丝怜惜,又在放大。
若不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就连黑鱼卫也想不出其他主意,这些事倒也不至于非要让华凝月来完成。
“对了,还有一点。”华凝月随手收起便笺,“我本来就想和你的,只是见了你后,就先被你抢先。”
“啊?”杨放礼还茫然着。
华凝月已笑咪咪地凑近他:“虽你当初也与我保证过,你对那位郑娉婷当真无意,可她今日找我,与我了许多你们当初的事呢,还什么她才是与你自幼相识,最懂你喜恶的人,她得提醒我,免得我日后不留神,犯下了什么错,惹你不快了。”
“你,我与你相识这么久,我可曾有哪儿做得不好,让我们凌王生气的?”
她满脸嫣然笑意。
杨放礼却是冷汗涔涔。
他就知道,郑娉婷与华凝月私下见面,倒霉的人,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