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素青永远都忘不了。

那天，从接到圣旨开始王妃便心神不宁，晚饭也只用了几口，然后就坐在床上发呆。后来，王妃叫她去打探了王爷身在何处，得知他在书房后，王妃便要她陪着一起去了。

那时素青没有多问，王妃究竟为何烦恼她大概也已猜到，想必她要去找王爷打消他的疑虑。

可是，这种事情，让她一个女人家如何主动开口？

果然，到了书房的门口，王妃就开始犹豫不决起来。她开始在书房门口徘徊，嘴里小声嘟喃着些她听不清的话。这时，屋内传来了声音，是王爷在叫王妃的名字。

两人一愣，他们都以为王爷发现她们门口了。王妃见状，便定了定神，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地推开门，却见王爷站在众多歪倒酒坛边。

王爷一见到王妃也是欣喜异常，一个箭步上前便将她抱住。素青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第二日一早，她为王妃备好了换洗的衣服，稍微收拾了一下房中凌乱的物件便随着王妃入宫了。

当晚皇上去王妃房中的时候，她正好在场。虽然她很快就被支开了，也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但是皇上惊恐地退出房门的那一幕却被她看到了。

王妃手中是一片破碎的白瓷，凌然的眼神中带着失望与蔑视。

素青在那一刻才明白原来王妃真的已经心属王爷了，而她也第一次看到一个与以往柔弱形象不同的王妃，一个同样美丽而又无比圣洁的王妃。

待皇上走后，素青赶忙去照顾王妃。由于手掌抓那瓷片抓得太用力，王妃的手掌已被割破，娇嫩的小手绽出一束血红，仿佛怒放的映山红。素青吓得要去叫太医，却被王妃拦住了，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以免多生枝节，只让素青简单地包扎了一番。

第二日一早，王妃便迫不及待地要赶回府中。素青心中明白，她是想再与王爷接续那晚的温情，心中也替她高兴。

却不想，王爷下朝后，对候着他的王妃却是一副更让人感到冰冷和绝望的神情。

王妃脸上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就被浇熄了，空余迷茫与惆怅。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那夜的那番情意只是她的空想吗？

那日之后，王妃便常常对着那晚激情时被撕破的衣衫发呆，那上面有用她的血渍沾染的印记，像一朵花儿一般。

“那件衣服可还在？”听到素青说道这里，端王爷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果然还是误会了她，是他刚愎自用，宁可相信别人的闲言碎语都不肯信自己心爱的人，甚至不给她一个开口解释的机会。

“还在。”素青说道，“本来王妃有一夜郁闷至极，想一把火将它烧掉了。当时奴婢正在一旁，拼命拦着才留了下来，从此便收了起来，再没拿出来过。想来也是奴婢的过错，那勾人伤心之物烧了也便烧了，何苦一直留着磨人心呢？”

“现在何处？快让管家把它取来。”端王也将端敬叫了进来，让素青交代存放之处，便继续问道，“王妃真的想烧了它？她一定对本王失望透顶。”

“奴婢也觉得奇怪，王妃不停地折磨自己，却总把错儿归到自己身上，从不曾对王爷失望。特别是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奴婢看得出，王妃总以为有了这个孩子，王爷一定会多看她两眼，不再冷淡她。却不想，王爷竟然正是因为那晚才会对王妃心存芥蒂。”素青愤愤地说，眼泪不觉也奔涌而出，“而且全无凭据，只听得闲言碎语，就如此辜负了王妃的一辈子！”

素青虽然这么说，端王却觉得漪缘早已猜到他的心思。

她只是一直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她确实也无从开口。对她来说恐怕走到那书房门前都不是容易的事了，只需他稍许主动一点，或许今天，两人便不会如此天人两隔。

而他竟然选择一次次地假装没看到，任由她在门外痛苦。

这时，端敬已将衣服取来，见此情景心中诧异，却也不便多问，只是将木匣打开，呈到端王眼前。

端王一见那淡紫色的纱衣，瞬间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不错！就是这件衣服，他怎么也不会忘掉那晚，她就是穿着这件紫色纱衣如仙女般走进他的噩梦里来，将一切变得无比美好。

“王爷！王爷！”管家见王爷捂着心口，神情痛苦地闭上了眼，慌忙叫道，“快叫大夫，快！去请大夫！”

素青守在床前，直到亲眼看到落儿郡主睁开了眼，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今落儿郡主的身边如今是不缺人了，这些人也念着落儿郡主是准太子妃不敢再如以往那般，可素青总觉得她们照顾得不够妥帖。素青说不了别人什么，只能更加用心，有事尽量亲力亲为。

端王爷那边情况不太好，他心口疼的病有些年头了，只是大夫说这次异常严重。素青可不管那么多，她心里只惦念着落儿郡主的身体，王府上下忙翻了天，众人都跑去湘醉轩待命了，落儿郡主这边妥帖人却只有她一个。

端落儿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她努力支撑着身子，道：“青姨，我是不是睡了很长时间，你一直守在这儿吗？”

素青点了点头，又制止她道：“郡主，您发高烧了，千万别多说话，好生歇着。”

“唔。”端落儿觉着头疼，身上也不舒服，闭上眼正想再睡一会儿，却又想到了什么，睁开眼道，“刚才我好像做梦了，梦到孙公公来府中下了道圣旨……”

素青不知道端落儿的心思，她想孙公公传旨是落儿郡主发烧前的事，看来公主真是烧糊涂了，竟然连这都能搞混了，还当那是做梦，说不定也是觉得此事太过突然，高兴坏了。

她遂笑着道：“郡主，那可是真的，不是做梦。”

“唔，是吗？”端落儿却面无喜色，她背过身去，幽幽地道，“我只当是做梦呢。”

素青有些疑惑，落儿郡主怎么看着并不开心的样子，又听端落儿说道，“我都睡了这么久，怎么能不是做梦呢？”

素青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她道：“公主，您要有什么烦心事就和青姨说说吧！”

端落儿回过头，看看她，轻轻一笑又摇了摇头：“青姨，你不要担心我了，我只是有点惦念的东西。可是……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素青听她这话，不觉又想起了王妃。当年的王妃也是这么个性情，什么话都藏在自己心里，从不对别人吐露，这才久郁成疾的。

想到这里，素青又担心起郡主来，这娘俩实在太像了，而郡主身世比起王妃又更是可怜了许多，王妃当年好歹也是军政大人的掌上明珠，出嫁前也是过了好日子的。可郡主却自小就没人护着，受尽了委屈，而这些委屈背后竟然是一个那么可笑的理由。

素青的眼前有些朦胧起来，耳闻落儿郡主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素青估摸着她是睡了，便独自出去抹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