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问你,杀了沈耽风之后,你怎么会想到要把他的尸身移到那间房里,又是怎么知道那间房里有一条密道?”孟君遥眼里含着光,正聚向张钫这儿来。
张钫眼珠左右的移动着,正在思虑着什么,可过了许久,依旧未能从他嘴里吐出一言半语,就此哑住。
孟君遥见势,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请求大人唤你家娘子上堂来了。既是帮凶,焉能逃脱律法的制裁。”
张钫一听见要将姽婳唤上堂来,立刻慌张了起来,双手撑地,爬行了一两步,来到君遥面前,抓住了孟君遥的裙摆,哀求道,“此事与我家娘子无关,是我做的,求你不要让我娘子上堂来。”见着孟君遥并不理会,又朝着章大人磕了磕头。
“你如实说来,你家娘子是否便是当日风吟院的姽婳姑娘,东都四绝之一。”章邗这才发了声问道。
张钫抬起头来,想着已是隐瞒不了的事情了,这才解释道,“正是。小人,小人”张钫想解释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特别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事情,反倒害了他家娘子。
“所以,你这藏尸的想法,是你家娘子给你提的?在嗣音姑娘没有搬进那房间之前,那房里先后住过舒窈姑娘与姽婳姑娘,传闻姽婳姑娘死后,那间房子便被搁置下了。本不该有人入住,嗣音姑娘那间房那几日刚好正要整修,当下又无多余的上房,便只得暂且搬进姽婳的那间房里。那么,你一个外来之人,何能知晓房中有暗道一事,岂非是你娘子给的建议?”孟君遥说道。
张钫立刻回道,“并非是我娘子提的,乃是,乃是”说在这里,他顿了一下,而后又赶忙接上话语,“我之前因迷恋姽婳,便前去过她房里,当时她并不知晓,一日慌张之中,我不小心打开了机关,才见着了那条密道。娘子她都不知晓这条暗道,说不定是之前舒窈姑娘住的时候,留下的。”
“那便让你家娘子当堂作证。”孟君遥道。此刻的孟君遥目光直视着张钫,发这话,却几乎忘了身后的章大人,有着越俎代庖之嫌,确有一些失礼。不过章邗也不在意,因为整个案件的过程,最清楚的,还是这孟君遥。
张钫道,“这位姑娘,此事真与我家娘子无关,她身子不好,实在不宜上堂来啊。”
孟君遥退了几步,又站回章邗旁边,嘴角轻轻一扬,说道,“百千蝴蝶无端现,天庭召回百花仙。”孟君遥念起了当日在阁楼里听见的唱词中的一句,又道,“传闻姽婳姑娘化了蝶,这又是怎会在你的家中,成了你的娘子?”这便是孟君遥在探案之中所留下的疑惑。
张钫回道,“我家娘子那夜里,自恨无识人之明,便自戳双目,自楼阁而跃。本该死了的,恰巧那天夜里,小人路过那里,便是救了姽婳。因着姽婳一身的奇香,故小人便叫上了几个朋友,传播了姽婳化成了蝴蝶的说辞,由于姽婳在京城的名声,不久后,便在京城传开来了。所以,所以不可唤我娘子上堂来。”
此时是私审,堂下并无百姓围拢着观看。张钫心中想着,可一旦官兵去他家中拿人,在路上便会被百姓见着,那么之前做的一切便都会付之流水了。被京城百姓见之,事小,若是被那人得知,姽婳便是无活路了。
孟君遥由着一些细碎的线索,便是大胆的猜测下来整个事件,因此她需要张钫的证词来证实自己的推断。虽说猜得不完全与事实相符,但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此事原与张钫杀害沈耽风一事来说,并无较大的联系,只是自己满心的好奇,需得人来说明,方可解去心中之疑。
孟君遥说道,“也罢。”说罢,突然见着那书办看着自己,孟君遥顿了一下,再侧头看看章邗,她方才想起,此地是东郦,非是南襄,她也非是主审之人,此时此刻忘乎公堂之大人,自己在那头说着话,确有大不敬之罪。便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书办已是将事情记录了下来,但记录的仅仅是关于张钫如何杀害沈耽风,以及原由经过之事,关于后来孟君遥所问的姽婳之事,这书办皆是不作记录。
人皆是有情之人,他在东都甚久,关于这姽婳之事,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耳闻,时常也是在叹息着如此佳人啊。
得了章邗指令,便有人拿着那张罪状连同笔墨,放置在张钫面前。
章邗说道,“既然已是认罪,那便画押吧。”
同情自是有着一些,只是这律法严明,如何能因一时的恻隐之心而徇私枉法。
张钫看着地上的罪状书,便毫不犹豫的拿起了笔来,可在笔刚要触纸之时,他却想到了一人的容貌,顿了一下子,而后再朝着认罪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用拇指压了一下砂红后,便印在了纸上。
接着,章邗宣判,三日后处斩。于是张钫便被押到了狱中了。
张钫杀的可不仅仅是沈耽风一条人命,在全城风向都指向嗣音之时,以及嗣音被宣判处斩之后,他皆没有出来认罪,而是任着一条无辜的性命而去,岂非是罪人。
这时,当捕快们将张钫押去之时,从外头传来一句,“圣旨到。”
当堂的人皆是好奇与震惊,为何会有圣旨来到,且又是如此的凑巧。当下人们便都转了方向,跪下接旨。章邗立刻从位上走了出来,走到最前面去,迎接圣旨。而孟君遥,当所有人都跪下之时,她依旧站在原处,不愿意屈膝。
传旨的声音先到,接着才看到了来人,中间戚辞手捧着圣旨,正被一大群宫女太监拥了上来。孟君遥见势,在后处角落里,才缓缓的跟着人群一同跪下,只是心情复杂,脸色有些难看。
戚辞说道,“章邗接旨。”
“臣,章邗恭迎圣旨”。章邗跪着道。
“近日东都城内,动静尤大。朕在宫中闻知,乃是因数月之前,风吟院嗣音,死者为沈耽风与吴擎二人之事。后案情审理明白,死者二人皆为不同的凶手所致,吴擎乃是嗣音所杀,在昨日之时,凶犯已被伏法。今闻得审理沈耽风一案,凶手乃是张钫,如此歹徒,本该处以极刑,念其作案原由乃是因情而起,欲为其妹张菁报仇,乃至糊涂犯案,其情可叹,而死者沈耽风,风流成性,祸害多方良家妇女,乃是因其风流,才招来此罪,实乃自作自受。今念张钫乃是为其妹,其情可扬,又是替民除了一害,东郦律法,惩的是恶,扬的是善。便不作惩处,无罪释放。钦此。”戚辞念着圣旨。
暮雨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