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河蜿蜒流淌的方向，芳草萋萋的绿野上，孤零零伫立着一座扇风。

“那座扇风的样子很奇怪，竟然看上去像一个人！”涵霜淡笑着对身侧的紫萝道。

紫萝眯眼瞧了瞧，道：“那是北国圣女居住的别院。”

“圣女是住在那里？”涵霜挑眉，倒是没想到山峰里还有人居住。

香萝看到涵霜疑惑的样子，轻笑着道：“这座山峰千百年前就存在，也不知是从哪一年，有人看出其形状像一个人，便把那座山峰成了是佛祖的法相化生，那座山便被人誉为神佛降世，一百年前，北国便每年将一些少女送到洞中居住，以身侍佛，以求佛祖保佑北国，这个习俗演化了百多年，便有了现在的北国尊贵的圣女，而那些以身侍佛的女圣女，是终生不能嫁饶。”

以身侍佛，永生不嫁，这一刻，涵霜方明白，何以高妙怜曾，龙卿燝和他的意中人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

何以，龙卿燝喜欢她的姐姐，而她，却要撮合她和龙卿燝。

原来是这样色渐渐的晚了，沉沉暮色降临，隔壁的一座帐篷里忽然传出一阵压抑的哭泣声，很轻，若不是涵霜耳力极好，或许还听不到，女子似乎是忍住了哭声，抽噎着道：“不是伤心，是高兴，高心哭了。”那女子连着了几句欢喜，听声音却并非欢喜，涵霜忍不住低低叹息一声，心中涌起不出的惘怅。

第二日，是北国的祭大典。草原的人们，一大早便如流水般涌到了金水河畔。

约摸到了辰时，北国的王君，王后，大王子，二王子凤弈，一起骑马率领草原民众前往别院祈福，涵霜一行人随了人流一起到了别院，也就是那座佛祖奇峰前面。

荆无霜护着涵霜，一起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涵霜抬眸望去，只见前方早已摆好了祭台，上面供奉着新宰杀的牛羊等牲畜，摆着大香炉，里面插着比腿还要粗的香烛。

凤弈站在他们身后，一袭黑色金边的长袍，露出了那张冷峻的面容，这身盛装，将他的霸气和狂野衬托了出来，惹来草原上无数少女的瞩目，凤弈身侧的男子，也是一袭华贵的衣衫，生的也算是不错，只是站在凤弈身侧，却如同陪衬一般。

那人应当便是北国的大王子。

涵霜流转的目光忽然一顿，看到了百官前面凝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龙卿燝。

身着一袭素雅的常服，衣袖宽大，迎风飘飘。

在北国的奇装异服之中，看上去飘逸若仙。

偌大的山门，缓缓打开。

一个个白衣女子从别院门中缓缓走了出去，距离有些远，看不甚清她们的模样，但婀娜的步伐，窈窕的身姿，令人可以断定，她们的姿容，定是倾国倾城。

那些白衣女子神色恭谨地分立在祭台两侧，最后一名女子，从中间缓缓走了出来，涵霜侧眸望向龙卿燝，见到他的眸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女子，眸光深幽而温柔。

看来，这就是女圣女高妙音了。

高妙音缓步走到祭台前面，将香炉里的香烛一一点燃，双手合什，开始念起梵语来。

“冷姑娘，这个大圣女是不是很美丽？”荆无霜在她身侧低低问道。

涵霜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嗯，倾国倾城。”

荆无霜听到她淡漠的语气，眯眼问道：“不嫉妒吗？但凡女子都会嫉妒她的！”

涵霜闻言，转首对荆无霜笑道：“为什么要嫉妒她，难道我比她差吗？”

荆无霜听了涵霜的话，一向嘻嘻哈哈的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这一瞬，他忽然知晓韩焉为何会对她动心了。

圣女的祷告过后，便见王君极是虔诚地走到祭台前面，带领着草原子民跪下，向着神佛祈求着五谷丰登，祈求着家国平安。

只见人群后面有些骚动，然后就见的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带了十名少女走到了祭台上。

亦是清一色的白衣，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个个生的容颜娇美，原来新的祭品，便是这些活生生的少女了，又一批少女要常伴孤灯了。

人群中似乎传来一声低低的饮泣，“谁在哭？”他乍然转身，声音威严地问道，一个中年女人立刻被几个兵士架着椎到了王君面前。“为什么要哭？”王君挑眉，声音极其幽冷。

中年女人吓得战战兢兢不敢话，只是跪在地上不断磕头，“这是对神明不敬，拉下去，斩了！”王君怒声道。

“娘！”

那刚送上去的其中一名少女高呼着娘亲也扑下了高台，跪在王君面前，苦苦哀求着，“请不要杀我的娘亲，娘亲只是舍不得我去。”

“既然你娘舍不得你，你也不愿去，那么你们母女两个，就一并去堂侍奉神佛吧。”王君大怒道。

“王君息怒！”只听得一道清冷柔婉的声音传来，高台上的高妙音缓步走到了可汗面前，“王君，不知可否容我两句话。”

“有话但无妨。”王君，一看高妙音，神色略微缓和。

“王君，侍奉佛祖是要心诚自愿，王君又何必强迫她，既然这位姑娘不愿，不如就让她回去，王君觉得如何！”

高妙音一双清冷的美目，淡淡注视着王君，缓缓道。

“圣女，这可是对神佛的大不敬，怎能轻易绕过？”王君挑眉道。

“王君，神佛是以慈悲为怀的，必不会怪罪她们，还请王君饶过她们母女两个，神佛也必会感念王君的仁慈。”

高妙音淡淡道，语气不急不缓，王君凌厉的目光从高妙音脸上扫过，忽仰首大笑道：“圣女既如此，那本君就绕她们，来人，带她们下去吧。”

那母女两个不断地磕头谢恩，哭的脸上泪痕纵横，又感激涕零地对高妙音连连道谢。

涵霜倒是没想到高妙音只是三言两语就服了王君，这让她极是惊异，这样来，北国的圣女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想一想，能够影响北国王君的决策，那权利可不是一般的大，一场风波被高妙音三言两语化于无形，祭大典继续进行，令涵霜吃惊的是，接下来的节目竟然是选圣女。

涵霜疑惑不解地转首望向荆无霜，轻笑道：“难道还要选圣女？”

荆无霜看出她的疑惑，眯眼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圣女是四年选一次，高妙音已做了四年，今年该换圣女，看到那些别院的女子？就是她们要挑战高妙音，如若有人胜过高妙音，便可成为新一代的圣女，若是无人胜过，圣女便依旧是高妙音。”

涵霜颦眉，听起来倒是很有趣的。

“不知她们都是要比些什么？”涵霜感兴趣地问道，“高妙怜也是圣女？”

荆无霜道：“是，她也是，不过是当年输给了她姐姐。”

“那到底要比什么？”

“琴棋书画，轻歌曼舞，皆可，不管哪种才艺，只要能拔得头筹，便是新的圣女。”荆无霜低声道。

涵霜不由得有些失笑，听上去，这岂不是和青楼里竞选花魁没两样。

“不过，要胜过高妙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高妙音的前一代圣女，亦是一位绝世佳人，她已经连任了四次的圣女，最终却琴棋书画样样都败给了高妙音。”荆无霜撇唇道。

“这么厉害？”涵霜挑眉，原来高妙音也是一位才女，“你可曾见识过？”

荆无霜连连摇头，道：“四年前我也不知有她这么个人，自然是不曾见过了，今日倒是要看看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多才多艺。”涵霜淡笑着颔首，如此倾城绝色，再加上才华横溢，倒是世间难得的佳人。

“伺候神佛，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的，必须是才色俱佳者才可。”

荆无霜轻叹一声，低低道，语气里隐有一丝嘲弄之意，“北国有些女子，自便被双亲送入官艺馆，习练各种才艺，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坐上圣女的位子。

“她们都愿意做圣女？”涵霜不解地凝眉。

荆无霜点点头，道：“如同方才那对母女那样的，却是少数，大多数还是以能坐上圣女的位子为荣的。”

“若是高妙音不再做圣女，是否便可以嫁人了？”涵霜问道。

荆无霜连连摇头，道：“非也，不再做圣女，但毕竟是伺候过神佛的，便只能在别院终老。”

这么，高妙音和龙卿燝还是有希望的，若是她故意输掉，便可以不再做圣女，这样便有机会逃出别院，和龙卿燝双宿双飞了。

一阵锣鼓声响，涵霜抬眸望去，但见得人潮都向金水河畔涌去。

一片绿荫下，早就搭好了一个高台，台子上，站着一个女子，正在着什么。

高台下面，有许多雅座，北国的王君以及王公贵族都在雅座落座，龙卿燝亦坐在前排。

涵霜她们杂在人群之中，仰首望向高台。

方才话的女子显然是主持这次盛事的，只听她大声道：“比赛就此开始，请姑娘们依照顺序开始表演。”言罢，她缓步下台。

不一会，便见一个别院的白衣女子走上台来，生的容貌娟秀，气质闲雅。

据言，北国女子都是能歌善舞，这一见，果不其然。

最后一个上场的，便是现在的圣女高妙音。

她要表演的，是抚琴，早有侍从为她摆好瑶琴，高妙音盈盈落座，淡淡地朝着台下微微颔首，涵霜抬眸瞧去，却发现高妙音用的竟然是一把古琴，如今的琴皆是七弦琴，古琴是五弦琴，且不，是否能弹好，单凭她弹奏的是失传已久的乐音，便令人觉得高雅的很。只是，涵霜听上去，却感觉和自己所听到的那曲北风，有太大的区别，每一处细的纰漏，高妙音似平也觉察到了，尽力用临场发挥去弥补，想必是高妙音要故意输掉，是以才会故意弹错的。

那些北国的子民，听得如痴如醉。

后面有韧低道：“仙音，这次又是妙音圣女赢了。”

“且不别的，就凭妙音圣女演奏的南方那些女子也演奏不出的北风，就已经是赢了。”

涵霜心中微微一惊，高妙音都故意奏错了，竟还是赢了？

新的圣女，依旧是高妙音。涵霜凝眉，望着周围那些痴迷的面孔，心头忽然明白了。

涵霜忍不住抬眸向前方的雅座望去，却只看到龙卿燝的背影，看不到他的面容。

想必此时，他必是很伤心吧。

因为倾心的佳人，对于圣女这个位子的热爱，显然已经超过了他，涵霜忍不住有些替龙卿燝悲哀，就在此时，高妙音缓步走上高台，向着高台下的子民轻轻施礼。

那张绝美的玉脸，皆是清冷圣洁的表情。

“慢着！”一道清澈优雅的嗓音想起，但见的龙卿燝从雅座上站了起来，缓步踱上了高台。

高妙音看到龙卿燝走来，白净的脸色忽然褪尽了血色，一张脸，真好似冰雪塑就的一般，白而清冷。

龙卿燝长身玉立在高台上，唇角一勾，淡淡笑道：“各位都认为是妙音圣女赢了，可是难道你们没听出来，妙音圣女所弹的曲子，有多处弹错了。”

“错了？”那些北国子民随即高声嚷道，“哪里有错，我们不管其他的，我们觉得好听就是了。”

“是吗？”龙卿燝转首，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高妙音，淡淡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听到真正的五弦琴。”

高妙音从出现到现在，神色一直是圣洁清冷的，没有一丝表情，可是，从龙卿燝上台的那一刻，她脸上那无形的面具便瞬间冰消雪融一般化去了。

“你是谁，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我们妙音圣女，还不下台来！”有的人并不知龙卿燝是楚国的抚宁王，大声嚷嚷道。

“你有更好听的，那就奏来听听，不然我们是不会相信你。”又有人大声喊道。

叫嚷声和不满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可见，高妙音在北国子民心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荆无霜凝眉问涵霜：“冷姑娘，你听出来了吗？”

涵霜颔首道：“其中确实是有几处错，不仅如此整首曲子的韵味也与北风原谱不同，此曲名北风，根本不是这位圣女所弹奏之音。”

荆无霜别有意味地望着涵霜，道：“我早就过琴棋书画的佳人，只能出在我们楚国那样的诗书礼仪之邦，北国的不过是赝品，冷姑娘必会演奏此曲了？”

涵霜颔首浅笑道：“各国的风俗不同而已，北国女子能歌善舞。”

荆无霜轻轻皱眉，道：“抚宁王怕是有麻烦了！”

涵霜心中明白，龙卿燝之所以指出高妙音的错处，只是不想要意中人做圣女罢了。

高台上，龙卿燝优雅地坐在琴案前，修长的指按在琴弦上，一顿一挫，琴音便是从他指下流淌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