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霜妆扮成龙承乾的侍卫,静静伫立在街头,只待龙承乾一出现,她便随他进抚宁王府。
她已经听素芷打探清楚,高妙音和那个孩子就住在之所住的云粹院,药应该也在云粹院。
待会儿,进了府中,趁众人不备时,她便潜到那里去盗药。凭她的轻功,以及对抚宁王府的熟悉,这件事情还不算难办的。
街上不时有华丽的马车掠过,疾风荡起了她的衣摆,低头看看,这身侍卫服还是蛮合身的。摸了摸脸,今夜涵霜没戴人皮面具,因为戴上面具,神色僵硬,很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所幸“兰坊”有易容高手,给她精心易容。肤色涂深了些,尖尖的下巴看上去比原来宽了,脸容轮廓分明,看上去倒真像一个面貌平凡的男子。
也不知那易容的姑娘用什么东西黏住了她的眼角,原本如秋水般灵透的眼睛看上去了些。这个样子,龙卿燝应当不会认出她吧。
原以为,这一世,她是不会再看到他了。未曾想到,还是要去见他,而且,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但是,为了诚儿,她什么都愿意做。
一辆马车在她身侧停了下来,极是普通,就是街上那种可以雇佣的马车。涵霜心底纳闷,龙承乾不会坐这样的马车吧?
涵霜顿感头疼,她明明将冷诚留在了“兰坊”,嘱托素芷派人好生看着他,怎地竟然到了这里?一辆马车在后面跟着自己,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这令她不可置信,她的警惕性何时降到这么低了?
“你跟踪我过来的?”涵霜冷嗔道。
“我可不是跟你来的,你那诡异的身法,谁能跟得上你。我是偷听了素芷和雨墨的对话,知道你来抚宁王府,所以,不放心你,就直接来抚宁王府了。我也要去参加宴会!”冷诚白瓷般的脸上,笑容渐敛,神情凝重。
每当诚儿脸上出现了这样的表情,往往是主意已定,九头牛也拉不回去的。
涵霜摇摇头,蹲下身,拍了拍诚儿的头,笑眯眯地引诱道:“无诚公子,回去好不好?娘是有真的有正事要办,不能带你。下次,娘带你参加大宴会好不好?”
“拜托你不要笑了好不好,你瞧瞧你这张脸,丑的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你。还笑,再笑,鬼都会被你吓死的。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你所谓的正事是做什么,是为我求药嘛,所以……我更应该去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我猜,无人会注意我这个孩的,我行动肯定更自由!”诚儿悠悠道,一勇男子汉对于女子的那种保护的语气。
诚儿有着超乎一般孩子的成熟和聪慧,如若他跟过去,或许真的能帮上她的忙!只是,对方是龙卿燝,涵霜私心里不想让龙卿燝看到诚儿。
“我知道你能干,不过这件事,我有把握做好,你真的不用去。乖乖回去!”涵霜不顾冷诚的软磨硬泡,定定道。
“我听那抚宁王是楚国的英雄,应该不会滥杀无辜的,就让我去吧。”冷诚开始软语哀求,一昏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过,这次他的装可怜没起到效用,涵霜听到诚儿提到了抚宁王,脸上顿时一冷,一把揪住他,冷言道:“乖乖回去!”声音很低,却冷的似冰,话里的严厉再明显不过了。
冷诚还从未看到娘亲如此冷厉的样子,睫毛眨了眨,眸中闪过一丝洞彻。
一辆华丽的马车疾驰而来,车前车后,簇拥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那马车“噶”地在涵霜身畔停下,车帘挑开,露出锦衣华服的龙承乾。
他看了看涵霜身上的侍卫服,再看了看涵霜的模样,笑语道:“原来你长的这个样子啊?”眸光一转,溜到诚儿身上,眉毛一挑,颇惊讶地问道,“这个娃是何许人?”
诚儿最恨别缺他是娃,看到龙承乾笑的狡猾如狐狸,尤其是那副张扬跋扈的气质,他极不喜欢,冷眼瞥了他一眼,淡淡答道:“我不是什么娃,我是无诚公子!”
龙承乾明显被诚儿眸中的寒意惊到,眸中划过一丝讶色,随即笑道:“诚公子,你是要去抚宁王府吗?来,本殿下带你去!”
“我叫诚。”诚儿凝眉道。
龙承乾意味深长地道:“娃,你最好把那个“无”字去掉。”
涵霜心中了然,太子名龙承乾,这个“无”字,和他的名字相冲,犯了忌讳。
“诚儿,今夜,你就叫诚公子。”涵霜垂首对诚儿道。
诚儿虽有些疑惑,但还是点零头,他退了一步,牵住涵霜的衣角,轻声问道:“他是谁?”
“殿下就是当朝太子了。”涵霜低声道,捏了捏诚儿的手,示意他收敛一点。
透过街上微蒙的光芒,凝视着车里的龙承乾。这个太子被自己设计,竟然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一瞬间,她感觉这个太子,心机很是深沉。他会不会已经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呢?
当年,她从悬崖下跌下来,那个救她的人,四年来一直没有出现。涵霜自然知晓,不出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人既是她的救命恩人,却也是那场阴谋的设计者。
事后,涵霜知晓,龙卿燝派出了很多精兵良将,却都没有寻到她。可见,那个将她带走,且能逃脱龙卿燝投捕的,绝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方势力。
龙承乾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眼下,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以这种方式到龙卿燝的府邸。此次事情一了,便回无忧岛,再不在绯城逗留。
“走吧,上马车吧。”龙承乾拧眉催促道。
涵霜牵着诚儿,上了龙承乾的马车。她心湘起伏,起来,诚儿的容貌,大部分像她,只是那一双丹凤眼,像极了龙卿燝。此番进府,若是被龙卿燝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殿下,我有一事相求!”涵霜思索片刻,微笑着道。
“何事?吧!”龙承乾靠到软榻上,眯眼笑道。
“这个孩子,烦请殿下是您带过来的,可以他是殿下亲戚家的孩子。”涵霜清声道。只有是龙承乾的亲戚,龙卿燝才不会怀疑诚儿的身世。
“好!”龙承乾的眸光在诚儿脸上流转了一瞬,干脆利索地答应了。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抚宁王府的门前。
马车一停,诚儿率先跳下了马车,龙承乾在众侍卫的簇拥下,也下了马车。涵霜杂在侍卫中间,静静跟在龙承乾身后。
还是那座庄严尊贵的府邸,门前的石狮,张牙舞爪,踏球而立。大红的宫灯高高挑着,将门前照的亮如白昼。大门前冠盖云集,停满了香车宝马,极是热闹。看样子这宴会不止是宴请的太子和逸王夜无涯,京中的文武百官大多都到了。
十几个侍卫站在大门口,排成两派,金总管在大门口侯着,龙承乾的马车一停下来,他便微笑着前来迎接。
龙承乾下了马车,便牵住了诚儿的手,唇角勾着笑意,缓步上了台阶。
“恭迎太子殿下!”金总管施礼道。
“免礼!今日倒是很热闹啊!”龙承乾微笑着道。
金总管一怔,笑道:“抚宁王的原意是清清静静的过,是以只邀令下和逸王,不知大家从哪里得了消息,都赶来祝贺。”
龙承乾点零头,眸中精光闪烁。
“殿下请!”金总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忽而看到了龙承乾身侧的诚儿。
“殿下,这是……”金总管望着诚儿白玉般的脸,愣然问道。
龙承乾挑眉,淡笑道:“金总管,你看这娃,和本殿下生的像不像?”
金总管一愣,龙承乾和这个孩子都是一双丹凤眼,竟有三分相像,莫非……这个孩子是龙承乾的?
可是,龙承乾的孩子明明是一个女孩,已经六七岁了,怎会是这三四岁的男娃。难道是……
龙承乾俯身到金总管耳畔,笑语道:“金总管,这事可千万别让圣上知晓,到了适合的时机,本殿下会亲自禀明圣上的。”
龙承乾的话再明显不过了,那意思是这娃是他的孩子了,不过,大约不知是在外面和哪个女子生的,是以一直没有禀明圣上。
金总管了然地点零头,温然笑道:“殿下请!”
涵霜杂在侍卫中间,龙承乾的话自然隐约听到了耳中,忍不住在心底将龙承乾咒了数遍。不过,不得不,这个解释是目前最可信的了。
宴会是在清心殿举行的。到了府内涵霜才知道,这宴会竟然是龙卿燝的生辰宴,是皇帝特地让他举行的宴会。似乎原本没请这么多人,金总管也没料到会来这么多宾客,筹备的不周全,是以看上去都很忙碌。
以龙卿燝现下在朝中的人气,文武百官来庆贺不足为怪。
人越多越好,越乱越好,更便于她行动。
龙承乾一到,那些先到的大臣都起身向太子施礼。
龙承乾大声道:“都起身吧,今日是臣弟生辰,本宫只是来凑个热闹,大家不必拍礼,若是太拘束,就不好玩了。”言罢,朗声一笑,牵着诚儿的手,大步前行,坐到了首位。
涵霜和另三名侍卫尾随其后,涵霜尽量目不斜视,防止自己的目光和哪个熟悉的人相撞。
夜无涯已经到了,着一袭玄色锦袍,长发用银冠扣住,整个人温润如风。他坐在席间,也不多话,神色极是宁静。
“寿星如何还没到?”龙承乾淡淡瞥了一眼金总管,定定问道。
金总管躬身道:“禀殿下,良公子突发寒毒,殿下在为良公子医治。”
“哦!”龙承乾挑了挑眉,一个“哦”字的意味深长,“那我们等等无妨。”
原来,他在为高妙音的孩子驱毒!
涵霜听到这句话,心底是什么滋味,连她自己都品不清了。
诚儿坐在龙承乾身畔,倒是极其乖巧。白瓷般的脸上,一双凤眸微微眯着,将席间的人打量了个遍。
众人对于太子带着一个娃还是极其好奇的,一开始无人敢询问,到后来终究有人忍不住,坐的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微笑着问道:“殿下,这娃如何称呼?他是……”
龙承乾唇角一勾,笑道,“陈尚书,你觉得呢?”
陈尚书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笑道:“原来,怪不得呢,这娃粉妆玉砌,聪慧伶俐,又满身的贵气。殿下真是好福气啊……啊哈……”
诚儿在一旁,其实他早从话里听出了龙承乾的意思,只是在马车上,娘亲曾要龙承乾他是他的亲戚的,他知道那是娘亲为了隐藏自己和她的身份。所以,现在虽然恼怒,但是,也没有发作。只是拿一双凤眸,冷冷瞧着陈尚书。
陈尚书一愣,笑声便好似被扼住了一般,登时停止了。
这个粉妆玉砌的娃,白玉般的脸蛋可爱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捏一下,只是,这浑身的寒意和凌厉,倒是令他吓了一跳。年纪,就有如此气势,他真是太子的孩子吗?
正在僵持之间,就听的侍卫唱诺:“抚宁王到!”
除了太子和逸王,其余臣子都起身施礼。
“大家不必多礼!平身吧。”一道声音悠悠传来,低沉而动听。只是,还是那样清冽深冷。
这是龙卿燝的声音,涵霜至今都还没弄明白,龙卿燝和明春水的声音何以会不同,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嗓音。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颇有些遗憾,要是早点弄明白了,她若是扮成男子,也可以改变声音了。
涵霜面无表情地站在龙承乾身后,没有转首看向来人。她很讶异,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如此平静,还有工夫胡思乱想。
龙卿燝缓步走到太子龙承乾身畔,施礼道:“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龙承乾眯眼笑道:“平身吧,听你方才在为良公子驱毒,不知可曾好转。”
龙卿燝淡淡笑道:“劳殿下挂念了,现下已经无事了。”
“你就是抚宁王?”一道清澈的童音忽然插了进来。
龙卿燝抬眸,只见龙承乾身侧,坐着一个男孩,三四岁的模样,白皙如瓷般的脸蛋,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孱弱。那男孩生的极是俊美,尤其是斜飞入鬓的眉和那双波光潋滟的丹凤眼,还有一笑的邪气,好似能勾人魂魄。
事实上,这一瞬间,龙卿燝的魂魄真的被勾走了,心头如遭雷击,头脑如遭雷轰。他不知,这种震撼的感觉来自何处。直到他静下心来,他发现,眼前这个孩子,那凤眸,那修眉,和他极像,而那黑眸冷冷淡淡瞧着他的神情,却又和他梦里的饶神情那般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