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罢了。你还小,知道的越少越好。”莫老头知道这些对于我来说还很遥远,马上改了别的话。
“九雪黍魂二大殿,所用皆是上层职业,符师、魂师,多接任务除妖,帮助众生。而刹翎馆不然,里面多的是凡夫俗子,心思精明之人,他们单用头脑布谋,为皇室效忠。”
“有些自私了。”忍不住批判。
“双生魂手是中天帝以十里冥海为礼收入旗下,那我们殿主呢?刹翎馆馆主是谁,又得了中天帝什么好处。”
哪知道一问殿主,莫老头就是三不知,严肃道:“...殿主清高寡然,上神之事我们没资格多问,魏小崽别在提了哦。”
有这么避讳吗?我很是无语。
“刹翎馆由皇室直接掌管,牵涉中天帝机密,馆主身份无人知晓。”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喃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腰上的篆烟笔。
莫老头眼尖,轻咦一声振奋道:“魏小崽,你你你...没看错的话,你那是殿主早年珍爱不已的上古法胎煅造,紫昙花翎篆烟笔!”
“对,殿主送我了。”取下篆烟笔放到桌上,他细细拿了去看,赞叹道:“不愧是一代宝械之宗隆人易大师所造,鬼斧神工,精雕细刻,笔杆看似普通,对光却有麟波流动,紫昙似真似假,暗藏乾坤...妙,妙!绝!”
“一只笔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平时都是到处丢,不是桌上就是地上,有的没的……
“哎,你的话不对。”莫老头小心郑重地还过来:“篆烟笔,是宝械宗师生前的巅峰之作,更是殿主成上神前本命之物,乃当之无愧的无价之宝。”
原来那个啥隆人易大师不在人世了,我默默将篆烟笔收回,杜长淩的本命之物么。
“殿主是真心待你这个弟子,魏小崽甭管你现在是近身还是亲传,都切莫让他老人家寒了心。”
“知道。”
打个响指,嘿嘿道:“莫老头,师姐还好吗?”
“师姐……缨缨啊?好,肯定好,她比你用功多了!”提到林缨缨,莫老头目中光芒盛放,赞不绝口。
我突然怀疑到底谁才是他心尖孙女儿……
“你走之前,缨缨能在黄符上作二百多道,现在已经八百多道,很快可以进行考核入二学部。她一直勤奋刻苦,说陵儿都到殿主身前学习了,作为师姐,不可懈怠,要更加努力向你看齐。”
“师姐好厉害...”听完心里酸酸的,向我看齐?唉,师姐天资优越还这么谦虚。她以为我‘飞上枝头做凤凰’,却不知道是实打实的咸鱼翻身还是头鱼…
“殿主在何处。”聊了半天,莫老头害羞地挠着白花花的头发:“光顾着和臭小崽你唠嗑,忘了他老人家。”
“应该在湫雪堂,近日不小心得罪了他,在跟我置气呢。”
“置气?”莫老头惊讶地胡子抖了抖,狠掐人中,然后大口呼气。
“小祖宗,你气气我气气别人便罢了,殿主将珍贵的篆烟笔都给了你,你…惹他不快!”
世人眼中,杜长淩居高尊贵,不染任何人间烟火,亵渎不得...
可能是因为和他待久了,我没有什么太大感觉,甚至觉得,老头好夸张。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以为然,将那日逃跑的计划如实说出...
“就是这样。”
莫老头手捋胡须沉默,良久道:“待在殿里不能出去,是可怜,爷爷理解你想看看外面世界的心情,但是实力不够强大之前,切忌乱跑。”
“嗯?”
“还是那句话,爷爷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莫名伤感,春阳的光线照射院里,他一头白发耀眼,该是温暖,却奇异地添了苍凉。
“魏小崽你不了解吾洲老儿,我可最懂他,越风平浪静,越是暗潮汹涌。”
“人生四大恨事,包括亡国之恨,灭门之恨,夺妻之恨以及杀父之仇,但不仅仅如此,还有第五恨,即夺道之恨,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之仇。”
“杳淮颜,是最可能成为殿主唯一弟子的人,天资之绝色,百年来未有,吾洲膨胀不已,每每拿她炫耀,殿中如此,殿外更是。”
“我们同道人之中,不少人心知肚明,为攀好殿主,把他二人捧得天一般高,这些年趁机结交讨好的人不在少数,吾洲收礼收到手软,对杳淮颜更是尽心尽力,甚至暗度陈仓,直接对外宣称,殿主唯一弟子非她莫属。”
“谁料殿试最后,你一匹黑马冲出,惊人夺冠,更不料吾洲他们、众人向往,心心盼望的弟子名额,竟是此种状况下露头,一出便是在不被看好的你头上。”
“什么废材之名,字眼肮脏,小崽别在意。”怕我难受,又连忙宽慰道。
“涣雪九令昭告天下后,杳淮颜一病不起,好一阵缓过来。吾洲上奏殿主不成,曾经攀附的一堆同道老家伙,纷纷趋炎附势上门讨要曾送的礼品,他这老儿最好面子,咬牙一一还了回去。里子没了,弟子得辱,夺道,夺机遇,恨,你说他们如何不恨...”
我嗤笑出声,想了一会词汇,恰有六字概括:“自作孽不可活。”
自是明白,不就是一直看不起我个“废材”,得第一也是名不副实,此仇,和四大恨事不相上下,什么吾洲老师,仙子杳玉,道貌岸然,恐怕杀心都起了。
可到底是他们自己作,杜长淩没发准话呢,跳梁小丑一般招惹是非,到处嚷嚷殿主弟子之位是囊中之物,后来被人打脸,怨天尤人。
是不是玩不起?
“在殿主身边,他们没法伤你、找麻烦,心中定是意难平的...唉,你啊趁着机会努力学习,壮大实力,才能有更好的能力保护自己。”
老人家句句忧心,语气渐渐长了些喟然,无奈的是造化弄人,叹的是...许多复杂。
“好。”
莫老头摸摸我的头道:“在魏小崽羽翼未满之前,爷爷会好好守护,不让坏人来伤害你的。答应爷爷,要好好加油噢!”
“好。”我伸出无名小手指,嫣然一笑:“拉勾勾,我们约定好啦,老头不许反悔呀。”
“反悔...反悔爷爷就变成大灰狼,嗷呜嗷呜,依旧保护小崽。”
一老一小,无名指相钩,六指相抵,大拇指紧紧相靠,盖章。
承诺。
我笑着,莫老头也笑着,阳光暖暖的照在手上,分外温柔。
爷孙俩愉快地相处到下午,临走前我随便问了问:“莫老头,你知道殿主叫什么名字吗?”
他面色一紧,艰难地思索,苦笑道:“殿主...好像姓杜,字是何字,说来惭愧,我没资格知道。”
“许多人都不知道?”
“兴许整个大陆,没几个人知晓。”
同莫老头挥手告别,院子又落回寂静。抬头仰望蓝色天幕里星星点点,心里格外平淡。
绛鎏悄悄飞到肩头,咽下一朵小花儿,学着仰头:“唧。”
“好好的姓名,藏着掖着干嘛,又不是稀世珍宝,神神秘秘。”
看了许久,直到晚饭铃动,我才缓缓回神,呲牙道:“杜长淩真是个坏人。”
可是又似乎很好,袖中摸出那日写了三个字的黄符。
起码他,告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