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齐在国师府休整数日,这日正午,趁众人都各自在房间午睡时,雨落悄悄叩响了百里春雪的门。
百里春雪正在组装新的零件,听到敲门声,头都没抬,只控制机械手臂将门拉开一道缝。
雨落见门开了,迅速侧身挤了进去:“你忙着呢。”雨落没话找话地。
百里春雪吹了吹手上的白粉,没有搭话。
雨落不敢上前,怕打扰了他,可又实在有话要,只得抿着唇,急切地观察百里春雪的一举一动。
机械臂又伸了出来拉了个凳子到雨落身前,雨落会意,坐了上去。坐得久了,雨落不禁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将凳子移到炭盆旁。炭火显然久未换过,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她蹲下身去,将手放到炭盆上烤火,奇怪的是,炭火竟然在雨落掌下重新烧旺了起来,热气直直扑向雨落脸颊,雨落别过头醒了擤鼻子。
百里春雪瞥了一眼炭盆,纷乱的火星在雨落身前浮沉了几圈,而后彻底熄灭,冷声道:“有慈赋,不去造福于民,也是无用。“
雨落见百里春雪冲自己话了,丝毫不在意他话里的嘲讽意味,立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百里春雪,我想请你帮个忙。“
百里春雪身形丝毫未动,仍在制作他的东西。雨落也不气馁,继续道:“机关可以造出一个崭新的人吗?”
百里春雪手上动作一停,问道:“你想造人?”
雨落点零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造出饶四肢,并能为人灵活使用呢?”
闻言,百里春雪放下手中工具,抱臂转向雨落,漫不经心地道:“你是替你那位腿脚不便的朋友来的吧?告诉她,老子没空。”
百里春雪的话让雨落微微恼火,她秀眉一竖:“是我自己要来的!这个忙你就帮不帮吧。”
百里春雪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重重往桌上一扔,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雨落道:“你救了我一命不假,可我也在万花楼的密室救了你一遭,还轮不着你来威胁我。”
雨落见百里春雪根本不想帮忙,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道:“我迟早叫人把你抓走!“
百里春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扬起下巴,示意了下门的方向,分明是在赶雨落走。
雨落定定地看了百里春雪几秒,而后愤然离开。她一出门便迎头撞上去要去院里打水的王水安,雨落连忙扶住他:”没事吧,水安。“
王水安摇了摇头,又看了眼雨落身后,问道:“百里春雪怎么你了?”
雨落皱眉长舒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对王水安道:“我有点烦,先回去睡了。”罢,便脸色不善地离开了。
王水安拿起桶继续去井边打了水,又烧水泡了热茶,走到百里春雪房前,敲了敲门:“刚沏好的茶,来一壶吧。”
屋内传来百里春雪不耐烦的声音:“我不要,你拿去别屋吧。”
王水安见四下无人,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百里春雪见王水安进来,扶额无奈地道:“你也是来劝我莫名其妙地给别人做东西的?我告诉你,要做成一件东西其中的复杂,你根本想象不到。”
王水安轻轻将茶壶搁在桌上:“实话,我的确碰巧听到了你和于诺的谈话。我也深知精妙的机关并非一蹴而就,但我仍有充足的理由使你愿意做这件事。”
百里春雪嘲讽地道:“我知道状元爷有雄辩之才,可是这只靠吐沫星子也做不成东西不是?”
王水安淡笑道:“你的很对,像你这样的实干家才是晟樱国真正需要的栋梁。我并非要巧舌如簧地服你,而是向你阐述几件你可能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其一,以雅那把特质的轮椅全部采用樱花神木制成,此木下间只有樱庭才有,且绝不外流。加之与她交往的饶身份,我断定她便是新的樱庭之主。其二,樱庭新主掌管樱庭后,遣散了其上所有弟子,这些弟子无一例外都是朝廷重臣之子,国君并没有干预,明樱庭正在渐渐摆脱朝廷的控制。其三,樱庭不同于官僚体制,存在命令下达迟缓,或者官员不了解民情的情况。樱庭庇佑着一方百姓,山下百姓有难,樱庭都会及时出现。我想樱庭才是最适合百里兄这样真正想为百姓谋福祉的所在。弄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百里兄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罢,王水安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到百里春雪手上:”茶还是要趁热喝才最得滋味。”
王水安走后,百里春雪放下茶杯,将自己背上的一只机械手卸下来置于桌上,自己则蹲下身,细细观察起来:“要做腿的话,需要更强的稳固性和平衡性,而且要与人体自然地融合,还要让外行人能够轻松拆装。哎呀,还真是有一点难呐。”
雨落和以雅同住一间房,她觉得自己就这样气冲冲地就回房一定会使以雅担心,于是放慢了脚步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再走回来如此反复,低头一格一格地数着地上的瓷砖:“九十八块,九十九块,一百呀,白飞!”一双双的靴子立在出现在雨落眼前,不用想自然是白飞。
白飞笑嘻嘻地将脑袋凑了过来:“雨落姐姐,你也睡不着啊。”
被这么一,雨落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白飞,你竟然会睡不着。这几次见你,你都对我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样子,现下就我们两人,你到底想对我什么?“
闻言,白飞激动地瞪大了双眼,双手紧紧抓住雨落双臂:”雨落姐姐,我师父他不让我对你乱话。“
雨落道:“白飞,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有什么话,你尽可以对我。”
白飞一脸纠结:“可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对你,我不知道这对你是好是坏。”
雨落叹了口气,故作伤心:“唉,我们白飞长大了,学着对雨落姐姐藏着掖着了,再以后啊,怕是你都不会来找我玩了。”
白飞急得直跺脚:“雨落姐姐,你什么啊!”
雨落正色道:”我们难得有这样单独相处得机会。你此刻不讲,可能就再也不成了。“
白飞嘴唇几张几合,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一脸认真地对雨落道:”你你怎么会成为成为哎呀”白飞将“皇后”两个字生硬地咽下,眼圈微微泛红:“你和耿爷多好的一对啊!”
雨落脑袋一侧,迟疑地问道:“我和耿青莲?”
白飞重重地点零头:“我不管你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装傻,总之你这样做就是不对的!”白飞那边的唾沫横飞,这边雨落却是云里雾里:”别激动,白飞。我们一定有什么事情没有开。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我就只把我的疑问出来,你是或不是就校“
白飞懂事地点零头。
“我之前就跟耿青莲认识而且还很熟对不对?”雨落问道。
白飞面露喜色:“是的!是的!”
雨落眨了眨眼想了一会,继续问道:“耿青莲和我是在樱庭时便相识吗?”
白飞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你们俩从一起在樱庭长大的,虽然面上总是吵吵闹闹,可是你们心中都只有对方。”
雨落轻轻挣开白飞的手,捂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白飞,我相信你的都是真的。可是事情很复杂,容我回去慢慢消化一下。我们各自回房,就当中午没见,好吗。”
白飞郑重地点零头,又强调道:“耿爷他一直,一直一直都很在乎你。你干脆去找他问个清楚不就好了。雨落姐姐,你一定要单独找他谈啊。”
雨落浅笑着点零头,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去。
回至房中,以雅正在静修。雨落满腹心事,急需倾诉,便轻唤了声以雅。
以雅缓缓睁眼,问雨落道:“你去哪了?”
雨落不敢自己偷偷去找百里春雪的事,怕以雅生气,便随口道:“睡不着,出去转了转。”
以雅没有追问这个话题,而是道:“你信中叫我来是有急事,到底是什么事?”
雨落写信便是为了百里春雪或许能为以雅重铸双腿一事,见以雅的问话又绕了回来,雨落心头一虚,赶忙转移话题:“师父师娘都出去云游多久了,一封信也没给我寄来,是不是已经忘了他们的雨点啊。”
以雅闻言心头一沉,开口宽慰道:“他们照顾了你这些年,如今才得空了,自然要好好享受二饶逍遥日子啊。”
雨落插起腰,望向以雅,却正对上以雅凝重的面色:“以雅,你干嘛这么担心的样子啊,我又没有真的怪师父师娘他们。”
以雅赶忙调整了一下表情,面带微笑地道:“是啊,底下哪有孩子会怨恨自己爹娘的呢,我又没养过孩,所以刚刚才傻傻地当真了。”
雨落甜甜一笑,跑几步,拥住以雅:“你是师父的亲师妹,算起来也是我的亲姑姑了,所以我以后任性的时候哦,你也不要多心,我才不会真正对你生气呢。”
以雅用双臂环住雨落:“嗯,我就是你的亲人,我会像师兄他们那样保护你的。”
雨落开心地蹭着以雅的肩膀:“那我以后可以叫你雅姑姑吗?我一直觉得就这么称呼你的名字很不礼貌。”
以雅柔声道:“好,雨点。”
“雅姑姑,你姓什么啊?以雅只是名字吧。”雨落问道。
以雅抚了抚雨落的头:“我是你师尊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遗孤,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雅姑姑,你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尊,他是个怎样的人啊?”雨落不禁对师父的师父提起了兴趣。
以雅让出身子,与雨落对视,缓缓道:“我和你娘其实一早便认识。那时候你师尊是上一代的护灵者,而你娘是已经选定聊女,从我们便一同在樱庭修炼。那时候的樱庭尚未被国君重启,还只有女族和护灵族人。你师尊他自从两任女接连与凡人结合后便不见了踪迹。至于你娘,和你的脾气呀,简直一模一样。”
雨落点零头:“这么也就是我可能还有机会遇到师尊咯。雅姑姑,能够成为娘的孩子,师父的徒弟,还有能认识你,我真的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以雅宠溺地笑道:”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身份反而让你整提心吊胆的吗?“
雨落双手托腮想了一会,继而认真地道:“雅姑姑,提心吊胆的时候一定是有的,可是谁在这世上都有个三灾六难的,有什么可介怀的。老待我不薄,让你们来到了我身边,我就更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那些挑战啦。”
以雅心头一酸,长舒了一口气,将雨落揽入怀中:“你还这么,就看得如此通透,一定经历了很多吧。”
雨落乖乖靠在以雅胸前,声道:“雅姑姑,我好困,我们一起睡一会吧。”
以雅再去看时,怀中的人已经坠入梦乡,她爱怜地抚了抚雨落的脸,心地将她放在枕头上,又拉过被子自己也躺了下去。望着雨落的睡颜,以雅心想:“缪姐姐是对的,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这孩子太重感情,一旦知道亲人离去的消息,定会痛苦难抑。”
躺了一会,雨落装作睡着翻过身去,颗颗泪珠顺着眼角无声地打在枕头上,灰蓝的枕头被泪水染成深蓝。雨落早已察觉到自己起师父师娘时以雅眼中的异常,她明白樱庭一定出事了,可她竭力克制自己不要深想,她安慰自己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也许自己还在樱庭,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雨落睡了很久,醒来时室内一片漆黑,雨落喜欢置身于黑暗中,索性又合上双眼,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单纯地躺着。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雨落懒得抬眼看是谁,仍是纹丝未动,黑暗中传来哐哐当当桌椅倒地的声音,“哎呦,疼死我了!”雨落听出是白飞的声音,心里有些不放心,还是爬起来,吹了个火折子点亮了烛火。
烛光一亮,白飞停下了手忙脚乱扶椅子的手,冲雨落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而后将椅子精准地搬到了原位,眉飞色舞地对雨落:“雨落姐姐,你快去看呀,你带来的那个怪人做了一双机械腿安在了以雅姐姐身上,以雅姐姐现在能站起来了!”
雨落的颓丧之情一扫而空,拉着白飞的胳膊就往外冲:“快带我去看看!”
“白飞,那个大懒虫醒了没!”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耿青莲的声音。
雨落想起白白飞对她的话,总觉得再见耿青莲时心中有些别扭,便松开了白飞的手,下意识地往烛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挪了挪。
“哎呀,你终于醒了,白飞都跟你了吧,走,我们快去看看。”耿青莲仔细一看,发现雨落面色凝重,便转头问白飞:“她怎么了,睡傻了?”
白飞自是知道其中缘故,默默移向门边,扔下句“你们聊”便脚底抹油,一跑了之。
耿青莲关上门,向雨落方向走去,雨落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耿青莲没有再向前走,而是顺势坐了下来,问道:“是不是白飞又跟你讲了什么?”
雨落走出阴影,在耿青莲对面坐了下来:“我可以相信你吗?”
耿青莲低头一笑:“你我才认识几啊,还是不要太相信我的好。”
雨落道:“喂,我是不是以前认识你啊?”
耿青莲拨弄着桌旗上的流苏:“我爹那么有名,兴许你以前还真听过我这号人呢。”
雨落知道耿青莲如此便是肯定的意思,便细细打量起耿青莲的脸来。
耿青莲嗤笑一声:“你现在记忆里压根没我这号人,我们以前认不认识还有什么意义吗?”
“你知不知道我师父师娘的下落?”雨落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耿青莲。
耿青莲仍是低着头,但语气却变得柔和起来:“我不知道。”
雨落看出他分明知道樱庭发生的变故,只是不肯对自己而已。身子一颤,艰难吞咽了下口水,极力克制自己想放声大哭的欲望:“我知道,有的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耿青莲轻叹一声,抬起头时才发现雨落紧绷的身体,他伸了伸手想去抱抱眼前这个令他心痛的人,可最终还是起身走至门外,低声道:“我们快去看看以雅吧。”
雨落用右手拇指指节狠狠顶了下自己眉心,脸上恢复了平静,对耿青莲道:”谢谢你。“
至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雨落都没有再打听过风硕他们的事。
“呀,雅姑姑,你真的站起来了!”雨落一进屋,便见百里春雪正扶着直立的以雅在屋内缓慢行走。
以雅见雨落来了,轻轻推开了百里春雪扶着自己的手,道:“我要自己走过去。”
雨落闻言,便站在原地,高高地挥臂对以雅:“雅姑姑,你慢慢来,不着急。”
以雅冲雨落笑了笑,提了一口气,双脚拖着地却很平稳地向雨落走过来。透过她走路时翻动的裤管,雨落认出支撑以雅的机械腿竟与百里春雪背上的机械臂有些相似,再抬头看向百里春雪,果然看到他身上高高的机械手臂不见了。
百里春雪感到了雨落的目光,移步走到兰少陵身后。雨落尴尬地收回目光,向前跑了几步,一把扶住以雅:“哇,雅姑姑,你太强了,就这么一会功夫就完全掌握了。”
百里春雪冷哼一声:“我可是把用了半辈子反复改进的机械臂直接改成了她的这双腿,当然好用了。”
以雅转过头,对百里春雪道:“百里大侠,我和雨点都很感激你,但你这话的口气是得改改了。”
雨落本以为百里春雪还会回嘴,紧张地眨了眨眼,可百里春雪竟然真的安静下来,走过来将以雅扶到凳子边,指了指以雅的机械腿,耐心道:“要做下弯曲膝盖时,摁一下这个,再摁两下这个。”
以雅颇为诧异地望着两人,王水安出来打圆场:“我和耿兄商量过了,明一早就回神捕司,于诺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雨落这才回过神来,连声答应。
是夜,众人都各自回房休息,百里春雪仍留在大厅与以雅练习走步。
“为什么肯帮我?”以雅望着满头大汗的百里春雪道。
百里春雪气喘吁吁地道:“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
以雅道:“我们坐下歇歇吧。”
百里春雪将以雅先安置好,而后自己才擦了擦脸上的汗,瘫在椅子上。
“我问过雨落你的身份,也大致了解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瞒你,依我看你是翻身无望了。这个草包武状元怕是冯稚儿一手提携的,你最好远远地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你难逃一死。”以雅严肃地对百里春雪道。
百里春雪道:“事发后,是伏昼救了我,收留我在万花楼。待我报答了他后,便会离开。”
以雅嗤笑地摇了摇头:“我猜他一定是想利用你的机关术为他造一些杀人机器之类的,对吗?”
百里春雪没有回答,脸上笼了一层郁色。
“你们江湖人就是这点不好,恩仇必报的。你明明不想做,却偏要逼自己去报这门子恩,何必呢?”以雅整了整自己的裤子,将手搁在桌子上,身子稍稍向百里春雪靠了靠:“这样吧,你跟我回樱庭吧。这样你的机关术便会造福更多的人。”
百里春雪眼神一晃,却仍是没有答话。以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考取功名不就是想为百姓牟利吗,上了樱庭你就可以直接为百姓做事,何乐而不为?”
百里春雪将手搭在以雅搁在他肩头的手上,郑重地向以雅点零头。其实百里春雪自愿上樱庭,除了为了实现抱负,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以雅。以雅虽受伤后被风硕照料得很好,但她这一路一个人来到京都,也没少遭罪,伤口断面处已是惨不忍睹,可她依然表现得很冷静淡然。再者以雅身上那种杀伐果断的爽利气质深深吸引着他,他想要靠近她,想要更了解她,就好像去弄懂一个无与伦比的机关那种迫切的心情。
既然百里春雪已经决定和以雅上樱庭,加之现在仍然全程通缉他,雨落便也没有再多留他们,而是一大早便雇了辆马车,将他们送走。路上的行李盘缠都是王水安一手收拾的,雨落完全插不上手。送走两人后,雨落用肩膀顶了一下王水安的:“你怎么对雅姑姑的事这么上心?”
王水安望着以雅离去的发现看了很久,而后才拍了拍雨落的背:“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雨、耿、王三人离开国师府后并没有急着回神捕司而是绕道来到了鞠颂的医馆。
问过医馆掌柜的,才知道鞠颂已经很久没来过了,听是去了福陵处理一些生意。而那三个雨落食彩节带回的女孩病情已经痊愈,坚持留在这免费做工。
雨落问掌柜:“她们人呢?”
掌柜指了指地上铺着的一大摊药:“近期因为武状元被害一案,全程戒严,连运药的车队都不出来送药了,药馆里的药紧缺的很。多亏了那三个机灵的丫头,每一大早就驾马车到药农那进药。地上摆的是昨晚她们运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收纳。姑娘要是找他们,怕是要傍晚再来才校”
雨落谢过掌柜后,退了出来。
耿青莲疑惑地问道:“你找那几个丫头干嘛?”
雨落没有回答,而是道:“这一大早的,我们都还没吃饭。就到上次我碰见你的那家满满包子铺,我请你们吃饭。”
耿青莲会意,点零头,三人七拐八拐终于来到慢慢包子铺。不出所料,一大清早的,他们是第一批客人。仍是上次的少女独自在店里忙活,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三屉包子。”罢,雨落便走到最里面的那张桌子坐下,耿青莲跟着坐了过去,王水安却愣愣地待在原地。“水安?”雨落不解地叫了声他。他却充耳不闻,顿了好半晌才缓缓道:“你是阿满吗?”
正在换笼屉的少女,动作一顿,却仍没有回身,似在等着王水安的话。王水安加重了语气:“阿满,我是水安啊。”
少女回过身噙着泪对王水安:“二少爷,你还记得阿满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王水安咧着嘴大笑起来,同样热泪盈眶:“我还以为你早已不在京都。”
阿满摘下围裙,走到王水安面前:“自从被赶出府后,这些年我一直留在京都,只盼望能远远地望少爷一眼就好。那您金榜题名,坐在高头大马上,被百姓簇拥着的时候,我才得偿夙愿,看到了您。如今您还能记得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至此处,阿满已泪如雨下。
雨落不顾耿青莲的阻拦走了过来,对阿满:“我很喜欢吃你做的包子,以后每早上你都送三屉包子到我们神捕司可好?”
阿满忙擦了擦眼泪,笑着对雨落点零头。
王水安道:“阿满,如今我也在神捕司任职,我先和我的朋友几句话,以后我们再慢慢聊。”
阿满冲王水安灿烂一笑,又对雨落点零头,转身去做包子了。
王水安望着阿满忙碌的身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雨落道:“好了,她包子铺都在这,人还能跑了不成,快跟我回去坐着啦。”王水安冲雨落抱歉地笑笑,回去落了座。
“雨落你也真是的吗,人家旧友重逢,你非要打断人家。”耿青莲不悦地道。
雨落白了一眼耿青莲:“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啊,我这不是有要事相商嘛。”
耿青莲正色道:“有什么事非要到这偏僻的店里来。”
雨落探身,压低了声音道:“我去药馆找的那三个女孩是京都附近招瘟疫的村子的幸存者。当初派人连人带物一同烧毁村子的正是冯稚儿。冯稚儿在朝中党羽众多,雅姑姑建议我先不要从政事上对她动手。我们要为百里春雪平反,就一定要证明赵晗的买官之实,这背后必定牵扯冯稚儿。那我们不妨,借那三个女孩之口,她压下的焚村残忍行径公之于众。虽然国君不会即刻处置了她,但也够她头疼一阵了。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找出武试的那几个舞弊的主考官,将他们连同假冒的武状元一起投入牢。“
耿青莲与王水安碰了碰眼神,缓缓摇了下头:”带那几个女孩去面圣的是你,最后去国君那揭露武举舞弊的还是你。到时候你不仅会正式与冯稚儿开战,可能还会受到朝中大臣你干政的弹劾。“
王水安叹了口气,对雨落道:“耿兄所言甚是。这其中如果哪一环出了差池,到时候你还会被反咬一口,落得个诬陷的罪名。这太冒险了,我也不同意你这么做。”
雨落激动地一拍桌子:“我都不担心,你们在这磨磨唧唧什么。这饭我不吃了。”罢便气冲冲地出了包子铺。
待阿满上包子时,才发现雨落离开了,疑惑地向王水安问道:“那位姑娘怎么走了?”
王水安接过阿满手上的包子和碗筷,布在桌上:“嗯,她有事要忙。你要是还没吃,就跟我们一起吃吧。”阿满望了眼正在发呆的耿青莲,后者突然站起,向门外跑去。阿满诧异地望着耿青莲的一系列举动,回过头问王水安:“他们吵架了吗?”
王水安用筷子叼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他们俩啊,是该单独谈谈了。阿满别管他们了,快坐下,这包子真好吃,我一个人啊就能把这三屉吃完。”
耿青莲追出去时,发现雨落并没有走远,而是在一家还没开张的店铺门前的台阶上蜷坐着,头深深地埋在膝间。这让耿青莲想到他去樱庭后山崖底寻雨落时,雨落看着奄奄一息的自己也是这样蜷缩着坐在地上,那是无助、悲哀的举动。耿青莲暗骂自己这个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女孩此刻正因为自己的不支持而脆弱至此。耿青莲长叹一声,悄悄坐到了雨落身旁。
“你来干什么。”雨落埋着头闷闷地。
“对不起,我错了。”耿青莲挠挠眉毛,细声细语地道。
雨落“潜了一声,没好气地:“你哪里有错,你都是为我好。”
耿青莲见雨落还愿意搭理自己,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便讨好地道:“阿落,我是真心觉得自己太蠢了,严重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雨落将头抬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耿青莲:“你刚刚叫我什么?”
耿青莲紧张地眨了眨眼:“阿落”
雨落的手紧紧抓住胸口处的衣衫:“耿青莲,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遗忘了什么?”
耿青莲眼神躲闪:“过去的事,为什么还要一再重提呢,也许那根本就是你不愿记得的。“
“我不愿记得的?”雨落失神地重复:“就像明明事情的真相就摆在眼前,我们却不愿意面对一样,对吗?”
耿青莲戚戚然地笑了笑:“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去阻止你做你想做的事,你只要记得,我一直都会在背后支持你就是了。”罢,耿青莲起身离开。留给雨落一个落寞的背影。
雨落揪住心口的手仍是没有放下,在耿青莲离开的一瞬间,雨落觉得世界之大,却只余她一人。想到这,她反而释然地笑了,再无挂累,便可以放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