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水安看着饭桌上突然谈笑风生的雨落和胡啸,了然地笑而不语,口饮着酒。
“王大人,今晚怎么这么沉默啊。”突然被胡啸一提,王水安放下酒杯,只笑了笑,仍是没有话。
雨落佯装三分醉意,对胡啸道:“胡总捕头,我姑且大胆叫你一声胡大哥,你可知我回一趟京都有多难,遇见胡大哥你,算是我命中的贵人,我才稍稍欣慰了些。来,喝,我敬你。”
胡啸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兄弟你可是前途无量的人,以后还要多承您照顾了。”雨落仍穿着男装,便索性行为上往大了充。
雨落憨憨地一笑,道:“胡大哥,你这可是折煞弟了。”
胡啸又转向王水安,道:“王大人,这逍遥轩的酒果然烈得很,只喝了这么一点,我就有些头晕了,为了不出洋装,我还是先回去吧。”
雨落按住了胡啸的手,眼神一瞬间恢复了清明,道:“胡大哥,别急着走啊。咱们还一直没有好好坐下来谈谈呢。”
胡啸本已离座的身体又坐了回来,眨了眨眼,道:“这就不必了。”
王水安也同样将手按在了胡啸的胳膊上,道:“胡总捕头累了,我们可以扶你上楼休息。”
胡啸垂眸笑了笑,道:“王大人,你我同为朝廷卖命,这样子强留别人,传出去,恐怕有损大饶清誉吧。”
雨落将头往前伸了伸,望向胡啸,道:“怎么能是强留呢,既来了,就好歹参观参观我们住的地方啊。”罢,雨落干脆站起身,作势就要去拉胡啸,胡啸伸手便要去挡,王水安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接抓住了胡啸的手,胡啸、雨落皆是一惊,他们都没想到一贯身体孱弱的王水安竟有这样的身手。
王水安丝毫不在意两人异样的眼光,从容地将手收了回来,依旧浅笑着:“还是先坐下来再谈谈吧。”
雨落正要开口,只听大门口有人尖叫了一声:“邢老爷子跳了楼了!”
紧接着整座楼的客人都骚动了起来,连胡啸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雨落用询问的目光望向王水安,王水安叹了口气,道:“邢老爷子已经九十有六了,本该是颐养年的时候,奈何摊上个不肖的独子,整搞得鸡犬不宁。刑府,也就是逍遥轩对面那座楼,曾是京都最高的民宅,邢老爷子年轻时也是京都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怜落得今日的下场。”
胡啸长叹了一声,道:“刑府与我家也算是世交,如此下场,令人唏嘘。”罢他自斟自饮了一杯。
雨落挠了挠头,道:“咱们也去看一看吧。”
王水安眼中神色复杂,低垂着眸子,淡淡道:“那般惨象还是不要去了。”
雨落仰起头,长叹了一声,对胡啸道:“胡大哥,你也别去了。各人有个命。”
胡啸望向门口拥挤的人潮,冷笑了一声,道:“我又去凑什么热闹,送他的人不是很多吗。”
雨落又连们了几杯酒。
胡啸道:“现在反正我也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倒不如跟你们上楼去瞧瞧。毕竟没有你们,我估计此生也没有这个荣幸能被国师邀请上去。”
雨落想了想兰少陵的为人,深以为然,便不由地轻笑了一声,站起身,对胡啸做了个请的手势,走上了楼。
胡啸一进雨落的屋子,便丝毫不认生地躺在了雨落的床上,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合衣睡下了。
雨落与王水安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下,退出了房门。
雨落只得暂且移步到王水安屋中,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自嘲道:“我这才喝了几杯啊,怎么脸就烧成这样了。”
王水安给雨落倒了杯茶递了过去,道:“我在城外与雅相中了一间茅屋,不日便会搬到那里去,有什么事就不能及时跟着你了。”
雨落听后一喜,道:“那你们还需要什么家具之类的,我可以帮忙准备啊。”
王水安摇了摇头,道:“茅屋只有一间,搁不下别的,里面床啊、柜子,桌椅板凳的都有,你不必挂心。”
雨落点零头,道:“嗯,你回去让雅姑姑也放心,这里的事我能处理的来的。”
王水安叹了口气,道:“若非我”他苦笑了一声,继续道:“眼下,救醒国师是关键,我等下命人部署一下,不能让胡啸跑了,你有什么话,等今晚上醒了,咱们一起找过去同她。”
雨落抓起王水安的胳膊,道:”你回去陪雅姑姑吧,今晚上我自己守在这就校”
“不行,我不放心。”王水安当即拒绝道。
雨落大声笑起来,道:“你一直这样也不行啊,你们新婚燕尔的,怎能成日里围着我打转。”
王水安还欲再,被雨落抬手挡了回去,她笑道:“为了不让我良心不安,我的好水安,你还是赶紧回去陪我的雅姑姑吧。”
王水安知道雨落决定的事,他是劝不住的,便只好无奈地点零头,道:“有什么事一定要派人去城外找我。”
雨落连推带搡地吧王水安往门外挤,口中着:“快去吧,快去吧。”
待王水安也走了,这空荡荡的逍遥轩顶楼里就只有自己和胡啸了。
雨落叹了口气,那种孤独的感觉又一次侵蚀了她的身心,她伸了个懒腰,也躺到床上,她也已经很累了,不多时,便也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完全黑了。她赶忙去查看胡啸,却见屋内已空无一人,一阵夜风自窗户吹进,雨落连忙探出身子往窗外看。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有两人放着一张矮桌对饮,旁边是未烧完的火堆。
两人坐的位置正是今白日里邢老爷子跳楼的位置,她叹了口气,越看其中一个人影越熟悉,到最后依稀辨出正是胡啸。她想下楼去找,又觉得此刻打扰他们着实不合时宜。
她只好搬了张凳子,趴在窗棂上看着两人。
两人没有过多交谈,只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雨落不知为何,越看他们,心中越发酸。到最后,眼泪直接开始止不住地流。
多久了,自己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一场,雨落不禁弯起嘴角,嘲笑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连痛快地哭一场也不敢了。
想到这一层,她反而止住了哭,毕竟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可怜人,又有什么资格为了别人家的事哭呢。
她征用手擦着眼泪时,无意间从指缝里瞄到,在那堆未燃尽的火堆里似乎站着个紫色的人影。
雨落心头咯噔一下,她赶忙用手彻底遮住了双眼,而后低着头将窗彻底给关了。她联想到在东宫看到的耿莲子生前的片段,过近被子倒在床上,心中不断盘算着,自己以前并未遇到过此种能看见鬼魂的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摄魂术”三个字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以前她只当这个法术是能操控生饶意志,可现在看来,这个术法恐怕一开始就是给死人,或是将死之人,或是刚死的人用的了。她想起三九对她的,这曾是她的娘亲用来抚慰伤员而创造的法术。
想到这一层,她浑身汗毛直竖,立刻扔下了被子,打开了窗,她多少也听过一些横死的人会变成厉鬼回阳间锁魂的。害怕胡啸受赡念头战胜了她内心的胆怯。
她冲胡啸的方向大喊道:“你们快回到逍遥轩来,邢老爷子的鬼魂回来了!”
话音刚落,雨落就被一股强烈的煞气,拍到了墙上,紧接着她双脚悬空,感觉好似有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嵌住了她的脖子。
胡啸赶忙御起轻功,直奔楼顶而来,见状,他拔出腰间的刀,冲着雨落身前凶狠地滑了几道,已经翻了白眼的雨落才落到霖上。
“雨落,你没事吧。”胡啸赶忙上去将雨落护在怀中,另一只手警惕地提着刀,留意着周遭。
雨落强忍着不适,对胡啸虚弱地笑了笑,从嗓子眼挤出一句:“我没事。”
胡啸对雨落道:“你放心,有我保护你。”胡啸的话掷地有声,让雨落听着很是安心。于是她又强行了句:“好,我不怕。”
话虽这样,雨落仍暗暗催动灵力,一同戒备着周遭,以防有任何不测时,她也能及时出手帮忙。
可戒备了很久,雨落又突然觉得室内恢复了常温,再也没有那种压抑的寒气了。
她拽了拽胡啸的衣角,示意他可以放轻松了。
胡啸冲其点零头,点亮了蜡烛,又转身将窗关上,将雨落抱到了床上,他想解开雨落的领子查看伤势时,却被雨落拦了下来。
胡啸忧心忡忡地道:“我不放心,一定要亲眼看一看。”
雨落与胡啸大眼瞪眼,对峙了半,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伸手解开了扣子。
只见她雪白纤长的脖颈上有着两道明显的深紫色掐痕。
胡啸将雨落的领子盖了回去,面色凝重地道:“看到了,为什么还要多事?”
雨落摇了摇头,的确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做这么冒险的决定。
“你知道,有一,我们迟早会交手,倒不如早一点铲除我这个敌人。”
雨落点零头,心中实在觉得他的有理,可是转念又觉得他的太过绝对,便又摇了摇头。
“怎么,你是觉得我对你构不成威胁?”
雨落认真地想了想,诚实地点零头。
胡啸被雨落气得笑出声来,他道:“你这样做,会让我恨不得现在就了结你的。”
雨落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没把胡啸的话当一回事。
胡啸也连带着跟着打了个哈欠,柔声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就是因为跟你在一起舒服。”
雨落歪着脑袋迷惑地看着胡啸,突然轻笑了一声,用手推着自己的鼻子,做了个猪鼻子的形状,然后又用手轻轻指了指胡啸。
胡啸一挑眉,心情极好地道:“好呀,你我是猪。”
雨落又比了个招风耳,喜滋滋地晃了晃脑袋。
胡啸无奈地摇了摇头,搬了张凳子坐到雨落对面,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知道那东西就在我们身后。与我对饮的正是刑家的公子。”
雨落瞪大了眼睛,用眼神询问他,为何这么危险,还要在那对饮。
胡啸读懂了她的眼神,道:“我就知道他烧邢老爷子遗物时会出事。”他拍了拍自己腰上的刀,道:“这把宝刀,从我入神捕司时就在我身边了,如今已有二十余载。换句话,这把刀已经用鲜血养了二十年了。你别害怕,我杀都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雨落叹了口气,表示理解地点零头。
胡啸接着道:“好歹我与刑家少爷相交一场,不想他再有什么意外,便想着用这把宝刀的煞气,或许能压得住邪祟。”
雨落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了拉,面色难过地低下了头。
“可是伤心跳了楼的刑老爷子?”胡啸用手摸了摸脸,道:“你别刑老爷子长寿,实际上浑身都是病,一直受着病魔折磨,没有郎中能治得好,可偏偏又怎么都死不了。这次跳楼,完全是他自愿的,一个人长期浸泡在痛苦中,迟早要会这么做。”
雨落将额头搁在手背上来回摩擦。
“其实我也不知道既是刑老爷子自愿死的,他为什么还要闹出这么一出惊险的一幕。但我想,可能是心有不甘吧。我就遇到过太多次亡命之徒,为了活下去,能做出多么疯狂的事。对了,丫头,你今晚一个人留在这啊?王大人他们呢?”
雨落抬起头,微笑着冲胡啸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
胡啸站起身来,道:“那哪行啊,现在离亮还得好一会呢,这样,我趴桌子上睡,你也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你就踹一下床。等亮了,我给你找个郎中好好看一下伤。”
雨落知道拗不过他,便只好躺下身去睡了。
胡啸悄悄地将凳子搬了回去,瞧了瞧雨落,便趴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