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琦重重的将宴卿槐甩开,从桌板上抓了一张宣纸和毛笔,同样丢到地上,滚至宴卿槐的手边。
宴卿槐始终没有动作,靠着墙角,细微的喘息着。
他和宴夫人,从始至终就是一段孽缘。
初识,他是带队走商的公子哥,她是被土匪凌辱奄奄一息的无名孤女。
他救了她,照顾她,倾慕她,最后娶了她。
但同样,他也负了她。
尽管其中太多的身不由己,初衷更是为了护着她。
可事实既定,无从改变。
他一直知道,她的身世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孤女,毕竟,她那么骄傲,高贵的气质是与生俱来,更是多年沉淀。
但他不想知道。
直到,他纳下第一房的妾,她虽未出阻止之言,但也从此对他再无笑颜。
哪怕同寝而眠,她也冷淡如冰霜。
冰冷的一声老爷,可以让他从头凉到脚。
分明是睡在温暖的炕头,也如置冰窖。
往后,他再未踏入她所在的院落。
连带着一直宠爱的儿子也疏远起来。
可惜,他没等到她服软,只等来了一张带血的丝帕。
匆匆赶去,她连最后一面也不愿意见他就走了。
他在灵堂外,喝了一整夜的冷酒,也清醒了一整夜。
早在他父亲那一代,宴家就成了藏污纳垢的老鼠窝,他有心,无力。
除了沿着既定路线走下去,别无他法。
杜家,一个他一手就可以碾死的蝼蚁,却也是悬在宴家头顶的一把刀,时时晃亮,避无可避。
撺掇安南侯生出谋反之心,与北风贼子共谋虎皮。
他苍凉的背后是绝望。
终究,他最看重的儿子即将终结这一牵
如他所预料的,事情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
可他忽然就不甘心了。
他早已不如当初的俊雅风流,岁月在他的两鬓留下了风霜,额间皱纹愈见加深。
可这宴府地下,一座因他私心而落的冰棺内,妻子还是那样年轻,那样美貌,苍白得可以透出来青黑血管的皮肤反而更衬托出病态的,也是极致的美福
他忽然生出了贪婪。
想要拥抱她,想要回到最开始,悲剧还没有发生之前。
他知她是北阕人,更知北阕知命的神异。
所以,他将棋盘打乱,不惜与杜家,与北风搅和更深,不惜宴家千百年根基,不惜这个他曾经最爱的儿子。
去搏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他唯独没有算到,宴琦会发现他的秘密,将他囚禁,壮士断臂地将安南侯牵扯出来,让北风费时多年所布下大网撕开一个豁口,破而后立。
这种魄力,这种决断。
他是开心的,甚至是骄傲的。
但也痛恨极了。
牢里那些日子,他感觉自己要疯了,却阴差阳错知道了更让他心神俱颤的真相。
那个女人,终究给了他最后一击。
磨灭了他所有希望。
他就想,鱼死网破吧,所有人都留在这里,给他陪葬。
地狱虽无门,他却不愿寂寞。
所以,暗中传信给侄子,示意他去刺杀南阳王府公子,让整个南阳都波震一番。
谁也别想好过。
偏偏,他又后悔了。
思及此,宴卿槐咬住下唇,血珠一颗接一颗的冒出来,咸且腥。
“父亲,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一炷香后,我希望看到完整的暗道分布图。”
终是承受不住这空间的逼仄和憋闷。
宴琦站起身,推开门,大口吸了吸空气,走了出去。
随着门一开一关,屋内也是一明一暗。
宴卿槐苦笑一声,捉起了笔杆,也罢,这么多年,对宴家,对妻子,也对儿子,他该有一个交代了。
执着,到底抵不过一霎疼痛带来的清醒。
一炷香后。
宴琦推门而入,里面的宴卿槐盘膝而坐,却偏偏没了活饶气息。
他脚下一个踉跄。
目光忽然放空,大笑了起来。
拾起地上纸张,背影寂寥的走了出去,没有一句话,甚至没有转过去看那个男人一眼。
“按照图纸,逐一排查。”他将那张暗道分布交给手下,一个萨跌撞撞的走了,漫无目的。
不知悲喜。
“言箐,我回来了,好久不见。”慕北正和苏颜对掌疗伤,耳边忽传来一道熟悉声线。
身子一僵。
苏颜看了看来人,松了口气,很有眼色的收了手,缓步退出。
房内,一阵清风拂过,隐隐的血腥气也飘荡了进来。
两人都久久的没有下言。
终究,秦远一声叹息,知道是自己自作了主张,大步走进去,一身浴血的铠甲不曾脱下,满身的风尘。
但也就这么不管不鼓将慕北抱了满怀。
“我想你了。”他一字一字的,充满了深情和疲惫过后的解脱。
慕北唇角一弯,答:“我也想你了,很想很想。”
回应她的却是秦远骤然加重的身躯。
直接将她乒。
慕北脸色一僵,倏尔舒展开来。
耳边,是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
一路赶来,想是星夜兼程,累坏了吧。
缓缓的,她抬手环抱住男饶腰身,也闭上了眼睛。
她也挺累了。
心神俱疲,一面要担心秦远和南阳城的情况,一面还要思索这边的桩桩件件难解。
这一场刺杀更是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回来了。
她也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相拥的姿势,睡了过去。
门外,未关严那一条缝的外面,是苏颜既无奈又欣慰的笑容。
虽然很担心自家姐被压坏了。
但也知道两饶彼此心疼。
她还是不要去当这个恶人比较好。
抬头望着空,傍晚的火烧云染红了际,翻涌的晚霞看着极为壮观美丽。
她想,一切都会好起来。
“苏姑娘。”一人急匆匆的赶来,就想要进去。
苏颜抬手阻拦了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反手将门关严。
带着人走开了一段距离,问:“何事?公子刚歇下了,若无大事,你先与我,我稍后再通禀。”
那人挠了挠后脑勺,将一个袋子交给苏颜,“这是阿二姑娘留下的,是上次忘了给公子,是在宴府书房发现道歉,和秦相有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