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一章 金墀雕(1 / 1)无核大芒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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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姐平日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没想到也有如此剽悍的一面呢。”林望卿咂嘴。

陈漪泠累得脸颊绯红,她一下子跪在地上,双手拄着军刀,大口喘着气:“对这些怪物……不狠一点,我也不会……不会活到今天。”

林望卿对着地上还在蠕动的虫子脑袋踢了一脚:“话说回来,这虫子真够肥的,都快赶上胖子了,看来这里有不少油水啊。”

“那可不一定,”王镇邦一边揩着衣服上的虫子体液一边说,“我长这么胖可不是吃出来的,虽然我确实能吃。这是基因使然,我出生的时候据说就有十二斤重,而且我爹跟我爷爷都是大胖子。”

“你的肉应该匀一点给小林,他太瘦了,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陈漪泠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

其实陈漪泠的话本无恶意,但林望卿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因为他是真的营养不良,小时候因为家里太穷,几乎没吃过几顿饱饭,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开点荤,过生日什么的就吃个鸡蛋敷衍过去。在学校时为了省钱,他每天都吃食堂最便宜的清水面条或馒头,一滴油都没有的那种;或者就吃打折处理的残羹剩饭馊汤。长身体的年龄正需要营养,他的营养只能勉强用来长个子,所以人就显得面黄肌瘦弱不禁风。同学们都知道他穷,其中有王镇邦这样主动接济他的,也有调皮捣蛋的,看到他病恹恹的样子就揶揄:“林望卿,今天吃饱了没?”

这句话简直像梦魇一样,笼罩着林望卿的整个青春期。他暗中起誓,一定要发愤图强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混个人模狗样出来。

后来他也确实考了个好大学,但找的工作只能说马马虎虎,人模狗样也只实现了后两个字。不管怎样,来到勤劳置业后情况有所改善,因为饭不要钱,敞开肚子尽管吃。尽管这饭倒贴钱可能都有人吃不下去,可对林望卿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起码不用再饿肚子了。

贫穷给林望卿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也逼就了他敏感、脆弱、又要强的内心。虽然陈漪泠有口无心,但还是勾起了林望卿酸涩屈辱的回忆。

林望卿甚至执拗地认为,陈漪泠就是在含沙射影地笑话他这个工地仔。他不由得心中悱愤,没好气地回应:“我当然没你这个大小姐营养好了,真是惭愧,碍了你的眼!”

林望卿说完就径自往前走,头也不回一下。

陈漪泠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他了,怎么莫名其妙就发火。于是她也有些不爽,心中暗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一点礼貌都没有。”

林望卿在前头没走几步就停下了,蹲在地上观察着什么,然后回头喊道:“胖子,手电。”

王镇邦连忙上前递手电。原来林望卿正在观察着一具怪异的残骸:从死亡的姿态来看,身体侧躺在地面,四肢等长且与躯干垂直,大腿骨呈镜像Z字状,很像狗的遗体;可它的颅骨偏圆,胸骨扁平,又没有尾巴,分明是人的特征。

这似人非人、似犬非犬的遗骸吸引了陈漪泠的注意,她借机向林望卿搭腔:“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博闻强识的阴阳师都不知道,营养不良的工地娃怎么可能知道?”林望卿阴阳怪气地回应。他头都不抬一下,仿佛在对空气说话。

陈漪泠这下是真生气了,对上杉裕贵说道:“让他看,我们走。”说完就撇下林望卿继续进发。

林望卿依然蹲在地上,斜视着陈漪泠和上杉裕贵的背影。

王镇邦拍拍林望卿的背小声说:“老林啊,人家陈奇冷可是大股东的女儿,算是咱们的顶头上司,你这么顶撞是不是不太合适?”

“像她这种有钱人,看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就是戴着有色眼镜。她取笑我,我偏要回敬她,人穷不能穷自尊。”林望卿起身道,“她还需要咱们,放心好了,捅了娄子我兜着。”

王镇邦又扭头看了看惨遭分尸的大蛆虫,骂了一句:“我他娘的居然,跟这基吧一样的虫子抱一起蹭了半天!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还会往马皮里钻?”

“别管了,跟着大阴阳师走就是。”

两人继续前进。走着走着,又是一阵阴风从侧边吹来。原来风是顺着左右两个洞口——也就是刚才车队的出入口流通的。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通往何处,车队又去了哪里。

林王二人加快了脚步。这时脚下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原来林望卿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俯身细看,原来是一枚对鸾衔花铜镜,镜子已经碎了一半,也不知道是他踩碎的还是怎样。

王镇邦则又发现一个侧室。他打着手电进去,本是打算寻人,却发现里面藏着不少葬品:黒釉焚香炉、紫檀方果榼、青铜蟠虺铛,甚至还有保存完好的烧瓷莲花樽。

王镇邦真是大饱眼福,他虽然通通叫不上名儿,但也能看出这些不是寻常货色。他欣喜地对林望卿喊道:“老林,快来看!这些个家伙随便捞上一件,都够咱们这辈子衣食无忧了,还上哪门子班啊!”

闻声赶来的林望卿也被琳琅满目的器物惊了个呆,但他还是按捺住了蠢蠢欲动的内心,并责怪王镇邦:“咱们要是顺走冥器,跟盗墓贼有什么两样?虽然咱们工资低,但每一分钱都来得光明磊落;若是取了这不义之财,以后就甭想睡个安稳觉了。况且你我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干出这等蝇营狗苟之事。”

王镇邦向来知道林望卿的为人,偷鸡摸狗的事他绝对干不出来。这堆价值连城的宝贝现在就像破烂玩具一样被随意丢弃在角落,王镇邦也只能对着它们咽了咽口水,然后跟着林望卿走出了侧室。

“日本妞这么快就跑得没影了?有对儿大长腿就是不一样。”林望卿四处寻不到陈漪泠,如此抱怨道。

王镇邦却心不在焉地回应:“墓主这只老狐狸果然在骗咱们,前面丢一堆破陶烂瓦装穷,其实好东西都藏在后头。”

林望卿冷笑一声:“西晋是出了名的奢侈之风盛行。那些个贵族生前穿金戴银、酒池肉林的,死了却讲究薄葬,你当真以为他们有这个思想觉悟?都是掩人耳目的花招罢了。”

林望卿说罢又讲了个小故事:

晋武帝时期,整个统治阶层都沉湎于荒淫无度的生活之中。散骑常侍石崇是当时的大富豪,有一次他来到洛阳,听说当地的后将军王恺也很有钱,就想跟他比一比。

石崇听说王恺家里的洗碗水都用的是饴糖水,于是命令自家的伙计们把蜡烛当柴烧。这事很快不胫而走,人们都说石崇果然有钱。

这样一来王恺不服气了。他用碧色菱纱衬上紫色丝布,在自宅大门前做屏障,夹道四十里。谁要去王恺家,就必须经过这蔚为大观的四十里屏障。洛阳全城轰动,人们又说,还是王恺更有家底啊。

输了一着的石崇岂会善罢甘休?他照猫画虎,用更贵重的彩缎铺设了五十里屏障。王恺不服,又用名贵的药材采石脂涂墙,石崇家就用花椒种子和泥。

王恺一看快要比不过了,便向自己的外甥晋武帝求助。晋武帝便赐给他一株两尺多高的珊瑚树,让他拿去炫耀。

乐不可支的王恺特意邀请石崇和其他官员到家中做客。宴席间,王恺让侍女捧出了珊瑚树,众人见了都啧啧称赞,唯有石崇不以为意,居然还拿铁如意将珊瑚树打碎了。

大怒的王恺认为石崇在嫉妒他的宝贝,石崇却说:“别急,我马上还你。”于是让人取出了自家所有的珊瑚树,高三四尺的都有六七株。王恺这才明白石崇富可敌国,只好乖乖认输。

西晋侈靡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林望卿还在讲故事的时候,前面的陈漪泠和助手上杉已经走出老远,他俩一边探路一边用日语交谈。

“小林那家伙,胆子不大脾气倒还不小,”陈漪泠气得捏拳跺脚,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有什么好牛气的嘛,真是差劲死了!”

“小姐,他们不会调头回去了吧?”上杉裕贵说道。

“我才不要这两个拖油瓶帮忙,尽管回去好了!管道那边大水怪正等着呢,那家伙可别又被吓得尿裤子。”

而后头的林望卿和王镇邦找不见陈漪泠他们,也逐渐焦躁起来。再继续摸索前进时,地面上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坑,石坑直径正好贯穿整个中室,看来是无路可走了。

王镇邦打着手电往下照了照,几道金光猝然从坑中射出,差点没闪瞎他的眯眯眼。

原来这海碗一样的巨坑里面涂遍金漆,坑中雕琢出了一片片细长都雅的舌状大花瓣,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巨型花盆里栽种了一株巨花,只不过巨花没有根茎,花瓣直接从盆底雕出,最高处比盆边高出两层楼左右。每一片石雕花瓣都能卧下一个人,它们自内而外,由低向高,从蕴藉紧收到恣情怒放,由姣颜半掩至长云流水,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好个巧夺天工。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金色花瓣的根部,也就是圆坑的底部飘荡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雾,更为石雕增添一丝朣朦的神秘。

“这是什么神仙花朵?不拍照可惜了。”王镇邦说着就准备掏手机。

“瞧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林望卿冒出来扇了下王镇邦的脑袋,“这不就一屎黄色的大秋菊么?别拍了,还是先找到小鬼子要紧。不然她把咱们丢这儿自己打道回府,然后说咱们消极怠工不给工钱,之前卖的命就都打水漂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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