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此次刺杀非同小可。宫中之前极少出现刺客……”
“殿下,臣以为,那刺客人数众多,却没怎么伤着殿下,想必是不想伤了殿下性命,估计是另有所图……”
“殿下,战王今年被召回宫中,而如今秋猎在即,或许他有心想出风头,伤了殿下,好拔得头筹。因此臣怀疑,此次事件与战王多少沾了关系……”
书房内,宴文然坐在椅子上,看似在安静地听着,实则在开小差般,打量着自己受伤的手,心中想着,说是大婚休假,实际上,真是一点也闲不得。
据这几位谋士说,今天早上,父皇因刺杀一事大发雷霆。宴文然想,这其中,应该大半是气恼于宫中的戒备疏忽,与对皇子惹事的不耐。
参杂了多少对她的担忧,倒未可知。
此间事未了,永安帝又派人来宣宴文然入宫。
御书房内飘着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宴文然进去后先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永安帝一贯掺着些慵懒的的声音响起:“伤势如何了?”
宴文然答着“已无大碍。”趁着起身的功夫,偷偷看了一眼面前的父皇。
恐怕专程叫她来一趟,不只是慰问这么简单,宴文然垂下睫毛想道。
果然,“此次遇险,你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宴文然表面不显,内心中却是翻涌过许多念头。
这话可不好答,即便是有怀疑对象也不能由她自己亲口来说……一个不好,怕是又要给父皇留个“诬陷兄弟”的印象。
她这父皇,最不喜欢的便是看到皇子明争暗斗。若非如此,当初也不会直接封她为太子。
左右怎么答都可能出纰漏,宴文然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儿臣不知。儿臣自认从小到大始终克己受礼,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却不曾想……大婚第二日便遭遇此事……”她垂着眼,唇角微抿,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
答是答了,却对怀疑对象绝口不提,算是回答的中规中矩。
皇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叹气道:“罢了,你且回去罢,朕会给你个交代。”
宴文然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行礼谢恩。
回去的路上,宴文然被人叫住了,“皇弟留步。”
她回头,正是她的大皇兄宴熙——也就是夏时被召回,由父皇亲封的战王。
宴文然先是愣了愣,然后缓缓开口:“皇兄。”
宴熙在外征战多年,今年夏天那会儿才回来。除了庆功宴上见过一次,这才只是第二次见。
离近了看,宴熙变化的确有些大。不仅是五官更长开了些,气质也是有些不同。比起当年走时的少年心气与意气风发,现在已变得成熟稳重许多。
显然,宴熙多年未见宴文然,也是怔愣了一会儿。随后忽然在袖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大红包来,塞到宴文然怀里。
“想不到这些年没见,皇弟都成婚了。”宴熙斟酌着笑了笑,举手投足间透出了一股武将的豪放。
宴文然哭笑不得地收了红包:“谢皇兄。”
或许是在军队里混迹久了,宴文然总觉得宴熙似乎掌握了自来熟的技能,三两句话,两人间的疏离便消散了些。
“听说皇弟前日受了伤,可还好么?”
哪有这么直白的?宴文然又把之前同皇上说的话重复一遍:“已经无碍了。”
“咳,嗯。好好养伤。”宴熙摸了摸鼻子。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儿,宴熙才纠结着道出来意:“这次的事儿似乎所有的怀疑都指向了我。”宴文然看着地面,她知道宴熙说的是这次刺客的事。
“我便这么跟你说吧!”宴熙叹了口气:“只有真正走上战场,经历真正的战争,我才更加明白‘国家’一词的意义。
我在战场上混了几年,如今比起那个位置对我的吸引,我现在倒更想去沙场保家卫国。”
宴熙看着宴文然:“皇弟懂我意思么?”
意思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了,还有什么不懂的?
若真如他讲,那个位置的吸引力都已经没那么大了,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派什么刺客?
从另一个方面撇清关系。
宴文然点了点头。其实她本来也没多怀疑大皇兄。就算从武力上看,她仅在闲暇时间随着师傅学了一年多的功夫,武功平平。所谓“拔得头筹”,不过也是那些习武的世家子弟让着她罢了。而宴熙征战多年,武力是一定在她之上了。即便真如谋士所说,他有心出风头,也完全不需要搞什么行刺便可轻松获胜,又何必如此,惹得一身怀疑。
宴熙则像是放下了什么大包袱般松了口气。
“王爷,刘副将求见。”小厮匆匆跑来,见到宴文然急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宴文然点头,朝宴熙说道:“皇兄有事,便去忙吧。”
两人匆匆告退,宴熙跟着小厮“蹭蹭”地走了挺远。宴文然正要转身,却见宴熙又大步回来了。
“小五!”宴熙叫住宴文然。
宴文然一滞,这是儿时,兄弟们在一起私下里的叫法。
宴熙走到宴文然面前,眸色复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了半天。
宴文然静静地待他说。
宴熙忽然笑了笑,只吐出了一句:“今年秋猎,好好表现!”
于是宴文然也笑了,点头道:“自然。”
……
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宴文然缓缓舒了口气,自顾自地朝前走着。秋天的太阳信不得,纵然阳光灿烂,但身处其中的人还是会感到一阵阵寒意。
一阵秋风吹过,宴文然瑟缩了一下,却忽然感到背后一暖,一件衣服已经被披到了身上。
回过头,正好对上身后那人熟悉的桃花眼。
一瞬间,宴文然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太子妃怎么总是会忽然冒出来?
白璟似乎没看到那双满含着无奈的眸子,只是自顾自说道:“早上臣妾见殿下穿得单薄,便想着给殿下拿件衣服来。”
语气中似乎有些求表扬的意味,宴文然忍住笑意,道:“谢谢。”
两人一起朝前慢悠悠地走去。白璟今日似乎格外话多,与宴文然聊东扯西的。宴文然安静地听着,意外地发现心中的郁气消散了许多。
白璟不经意间转头,随后嘴角微扬,露出了个微笑。
“怎么了?”宴文然疑惑道。
白璟道:“殿下,你笑了。”
是吗?宴文然摸了摸自己不知何时扬起的嘴角,恍然大悟。太子妃恐怕是看她之前精神不太好,便想着逗她宽宽心。
她忽然想到,若是身份永远不暴露,能与这人一直生活下去的话,也是件很好的事儿。
风小了许多,稍稍驱散了些秋天的寒凉。这条小路上人少,只有太子与她的新晋“太子妃”,慢悠悠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