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四时，王有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下所同有也。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自秋天地始肃，杀气已至，宜举行秋狝。

此时是黎明，天还黑着。昏沉中能听到些许旌旗猎猎作响。在这萧肃的季节，那些不断招展的红色倒是应景极了。若抬头细看，隐约可见最高的一面旗上，正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宴”字，与下方迅速把林场包围起来的千余士兵遥相呼应。

暗沉的天色中，东方的一抹红光正破晓而出。

“殿下。”一个小骑兵忽然出现在宴文然身后，低低叫了一声。宴文然本来也行得不快，闻声悄然偏过头看了一眼，不由有些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道：“白璟？”

“是我。”白璟低低笑了声，一句话中不乏得意：“殿下看着，臣妾这身行头可还成？”

这人真是大家闺秀么？哪来的这么多粗话啊？宴文然在心中无奈吐槽一句，仔细打量一番，点头道：“嗯，不错。”

准备这许久，今日正是秋猎开始的日子了。

刚刚一打眼还真没认出他来。那帽子几乎遮了她大半张脸。再加上平时太子妃扮相也柔些，一时竟有些对应不上面前这飒爽的小兵。

不得不说，这一身银亮的铠甲着身，看上去居然意外的不错。虽然铠甲是统一的宽敞，却在手腕，小腿与腰部收紧。像白璟这样全身修长宽肩窄腰的人一穿上，就格外有些好看。宴文然甚至觉得，她的太子妃今日这一身居然比平时常穿的罗裙更合适些。

咳，这一定是错觉了，错觉错觉。

“殿下放心，今日带上我，今日收获定然少不了！”白璟自信地勾唇一笑，眼中像是盛了细微的光芒。

宴文然见他这一笑，不由又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笑道：“是吗？”

“当然。”白璟只落后宴文然几步，仍紧紧跟着。他道：“到时候遇上了大的猛兽，待臣妾捉来，看谁能比得上殿下。”

宴文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忍不住噗嗤一笑。

“殿下笑什么？殿下不信我么？”白璟眨了眨眼，仍是自信满满。

“不，就是……”宴文然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嗯，你可会怕虎吗？”

白璟一时没明白为什么宴文然会问出这个问题。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脸有些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怎么会。殿下何出此言？这和猫一点也不一样。”说罢，一拉马缰让马放慢了速度，与宴文然隔了些距离。

宴文然只觉得有意思极了，眼中噙了笑意，仍慢悠悠地往前赶。

天色大亮时，正好参与秋猎的众人赶到林场。

宴文然环视一周，人差不多也都到齐了。尤其是几位武将家公子，各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皇弟。”一句温和的语调入耳，宴文然转头看去，是宴瑜。

宴瑜就不像个来参加秋猎的。狐裘披身，满脸笑意，和那些文臣穿的差不多。宴文然点点头，笑道：“四皇兄。”

“好好表现。”宴瑜笑弯了双眼。“皇兄最近身体不适，就不参与啦。”

宴文然点点头。他口中的“身体不适”差不多是个托辞，倒也不怎么值得注意。四皇兄打小就对这些骑射之类的事情极其不擅长。换而言之，他在念书上的天赋有多高，便是在这方面有多不擅长。

“呵，想不到四弟和五弟来的竟比我们还早些。”声音清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宴熙。

宴文然转头，同宴瑜一起招呼道：“大皇兄。”说罢，眼角又瞥到紧跟而来的宴翎：“三皇兄。”

宴翎随口嗯了声，打了个招呼，心思却不在几人身上。眼睛四下看着，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随后便有了答案。

只听得几声急呼：“安宁郡主，您慢着些！”声还未落，一个人影已窜至近前来。

萧宁儿骑在马上，见宴文然便一拉缰绳，稳稳停在宴文然身侧，笑道：“太子表哥，看我这一身如何？”

宴文然瞧过去，萧宁儿穿着定制的盔甲，看上去有些厚重，倒也不笨拙。虽然谈不上什么好看，但宴文然还是赞了句：“不错，看着倒挺合身的。”

萧宁儿一笑，转而又去和其他皇子打招呼。

只听得宴瑜朗声笑道：“安宁小郡主怕是古往今来上这猎场的第一个女子。”

“当然，我还是第一个女子郡主呢。”萧宁儿有点小得意：“凡事都要有个‘第一人’不是？”

宴文然笑了笑，心道，她这“第一人”怕是要落空了。白璟可也是个以女儿身参与到秋猎来的。

咳，严格来说，似乎……自己才是第一个参与秋猎的女子。

说到白璟，倒是许久不见她吭声了。宴文然转头望去，却见白璟混在人堆里，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周围。

宴文然不着痕迹地靠过去。

“殿下？”白璟倒是警觉，已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这边过来，立刻回了神。

“看什么呢？”宴文然更靠近了些。

“没什么，就是……”白璟观望一圈，眼神颇有些兴奋：“臣妾以前倒没怎么见过这番壮观的场景。”

宴文然问道：“以往秋猎，白将军未曾带你来过？”

秋猎时，官员可带家眷前来。一些习过武的公子可进入猎场狩猎，文官女眷等自然是在外围的安全区等着，凑个热闹。虽然林场里圈外围有些不同，但壮观的场景什么的，在外围也可见一斑。白璟这么说，莫不是以前没来过？

照太子妃的性子，不像是能在家待着，而不来凑热闹的。

白璟闻言先是一僵，偷眼见宴文然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抿了抿唇，答道：“臣妾……家中规矩多，父亲不愿带女眷来参与秋猎。”

“哦。”宴文然点点头。她本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深究。她倒是真不知道白家带不带女眷。毕竟外围的人也那么多，她也不会去留意谁来谁没来。

眼下，秋猎才是最重要的事。

正当宴文然四处观望这，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人打招呼：“见过太子殿下。”

白璟一听这声音就又是一僵，悄悄向旁边挪了几步，试图混入到骑兵中去。宴文然回过头，一见来人，便也客客气气打了声招呼：“白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