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个奶娃娃!”预料中的怒吼响起,阿楉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诶,别急啊,你这要是一急,血气上涌,这毒啊,散得更快。”傅珣满脸严肃。
月寒是阿楉在女师傅的帮助下在十岁时调配出来的,用得极少,是以江湖上对它的传说也只是传说。
一如它的名字一样,人在中毒之后会如同落入冰窖,在愈来愈寒的痛苦中,全身僵硬而死。
但是这毒算是慢性毒,从中毒到毒发按阿楉的计算差不多要一个时辰,所以主要是被阿楉用来逗弄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又因为会截断人体内的温度系统,所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傅珣说的血气上涌导致散毒更快的情况。
阿楉自己本就打算逗逗那几人,又看着傅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正好自己也闲得太久没耍人玩儿了,便决定配合配合他。
于是做出赞同的样子,继续道:“是啊,你刚那么一激动,现在这毒估计已经要到你的心俞穴了。”然后问他:“现在你有没有觉得下肢开始有些麻痹,全身使不上力气?”
那黑衣男孩估计也是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被傅珣这么一吓,又有了毒主的肯定,听见阿楉这么形容,倒有了点感同身受的意思,眼中闪现了一丝惊慌,但强压着惧意:“本公子才没有那种感觉,现在好着呢,况且本公子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有什么毒是内力逼不出来的,一定是以前中毒的那些人太没本事,像本公子这样的绝世高手才不会做不到。”
阿楉轻笑,这孩子还真是有意思,明明快被自己带跑了,还在这儿强撑。
傅珣倒是直接给了他一个爆栗:“诶,我说你一个小不点在这儿充什么绝世高手呢,你见过几个高手啊就在这儿横,出去打听打听你哥哥的名字再来说话,没大没小。”
“嘁,不就是个浪荡王爷吗,还不如身边的婢子,能有什么本事。”黑衣男孩讥笑着说。
傅珣听了暴怒,刚要发怒,已被阿楉抢了先去:“你说谁是婢子呢!”
“你不是穿着华阳的婢女服?难道不是他的他的婢子?啧啧啧,没想到当年名满天下的‘荼蘼子’李楉居然成了这般模样。”又是一阵讥笑。
原本正在暴怒边缘的的傅珣听了这话,蹲在阿楉旁边闷声笑了,阿楉一记眼刀过去,心中却暗想:得亏这孩子提了一嘴,倒是差点把自己的伪装忘了。
傅珣赶忙收住笑容,一脸正色,然后拉着阿楉站起身来:“既然这位‘高手’这般厉害,阿楉,看来咱们也不必给他们解药了,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吧。咱们走吧。”
说着便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留下身后几人独自纠结。
“殿下……”一个细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楉和傅珣交换了个眼神,但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下来,仍是往前走。
“等……等等。”少年不甘的声音响起,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笑着看向身后的人。
“怎么,‘高手’这就发现自己解不开毒了吗?”傅珣走近男孩,语气中带着点胜利的嘲讽。
男孩脸上的愤懑越来越明显,“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傅珣不满意他这态度,伸出手像揉面团一样在男孩脑袋上用力揉了揉,“我说小子,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直说了吧。”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黑衣男孩身后的人看不下去,开口说道。
阿楉时,发现一个眼神明亮的人在看着自己,猜想刚才应该是他在说话了,走过去把那人的面罩扯下,发现这人竟然也是一个才不过十三四岁、面容秀丽的姑娘。
傅珣看着阿楉的动作,在看到那人是个姑娘之后,快步走过去蹲下,挑起她的下巴:“虽然不是天姿国色,但还算清秀,在这儿都能看到姑娘,本王的女人缘还真是不错啊。”
阿楉看着他轻佻的样子满脸黑线,那姑娘大抵也是没经历过什么,看着傅珣俊郎的脸,将下巴从傅珣手中争出,羞愤的红了脸。
前面的男孩听到傅珣轻薄的语调,生气地大喊:“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不许碰她。”
傅珣站起身来,俯视着这三个正在调息的黑衣人,眼中没了刚才的轻浮,转而被寒光所代替,语气中满是冰冷:“这话,该是本王问你们吧。”
黑衣人具是大惊,场面一时间没了刚才的热闹,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浓,路边的冬青叶被刺骨的风吹得沙沙作响,没有人先开口,一阵诡异的沉默围绕在五个人周围。
……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黑衣男孩率先开口。
“哦?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傅珣嘴角扬起一抹带着些邪恶的微笑,那看样子仿佛是从一个小恶魔变成了一个从地狱里来的恶鬼。
男孩被傅珣的样子吓住,怔怔的不敢开口,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黑衣人终于开口,语气清冷得如同二月的飞雪:“我们是住在跟幽梦毗邻的石门山的山贼。”
顿了一顿,看两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才继续开口:“这次听说幽梦派了使臣队进洛阳,便将他们使臣队伍里的三人绑了,易容成他们的样子,随着使臣队进了宫,想看看宫里都有些什么宝贝,偷了出去也好扬扬我们石门山山贼的名号。”
阿楉转身看着这个一直没说过话的黑衣人,开口说道:“是吗?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呢。”看着男子眼中流露出的困惑,阿楉浅笑出声:“想知道原因吗?”
见男子别过脸去没有搭话,也没介意,便自顾自的说下去:“那还是二十年前,我跟师兄初下山的时候,曾因为石门山人虽然为贼却颇受百姓拥戴而好奇,特意与跟师兄到过那里,有幸跟你们当时的山主风岷澜相识,他当时跟我们说,原本山上的人也只是伐木的樵夫,因为昌乐帝的统治让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才用自己一身力气加上石门山是幽梦国来华阳必经的良好地段,成了山贼,截取皇饷用来救助百姓……”
走过去拉下覆在他脸上的面巾,一张年过弱冠、明朗如星月的脸庞映入阿楉眼里,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刚想开口,就被傅珣一把扯开接过了话茬:“所以你们现在是用的什么理由继续当贼?我皇兄的统治太黑暗了?”
那男子微微呆住,仿佛没想到他们跟石门山居然还有这份渊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原本淡淡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紧张。
阿楉被傅珣突然扯起一脸不爽,拍开拉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看向三人。
“前几年我与石门山老山主联系的时候听他说,现在石门山的人又重新做起了樵夫,毕竟乱世做贼的无奈之举在清明盛世再继续下去的话难免遭人诟病。你很聪明,选择石门山,远离洛阳,名号不响,却又真实存在,但是很不巧,我跟那里的人倒还有些交情。所以你们还是老实交代了吧,此番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何?若是再不交代,这月寒毒发的时间可就越来越近了。”
黑衣男孩看了看身后的两人,瞧见那姑娘的唇色已经开始有些微微发紫,握了握拳,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一般,正要开口,被那名女子拦住话头:“我们确非石门山的盗贼,只是因为听说华阳国皇宫里藏着这世间最大的宝贝,所以想进来试试看能不能拿到卖个好价钱,我们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我王兄宫里藏着世间最大的宝贝,我怎么会不知道?不若你们告诉我,我替你们拿了来,卖得好价钱咱们五五分成?”傅珣一脸正经的出着主意。
阿楉一脸黑线的看着他,地上三个黑衣人心里也是一阵吐槽,这王爷果然跟传闻的一样嘻嘻哈哈,刚才的冰冷吓人都是装出来,为了探他们口风的吧……
突然,一声闷响,引得几人一同看向声源处,那名黑衣女已经倒在了地上,面如白雪,嘴唇已在这几句话的功夫由浅紫变成浓紫色,眉头紧皱,仿佛正在经历着世间最痛苦的难事。
阿楉看看她,算算时间,从他们僵持到现在也还没过半个时辰,难道自己配药的时候加大了计量了?没理由这么快倒下啊。
想了一阵没想出结果,终于把原因归结到了那个姑娘身上,到底是个初出茅庐的姑娘,身体素质真是太差了……
旁边坐着的两个黑衣男子都是一副焦急的神色,男孩冲阿楉大喊:“你还在看什么呢,没看她快不行了吗!快把解药给我!”
阿楉转头看向男孩,看着他焦急的神情,轻笑一声:“这位小兄弟,毒药是我做的,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做出这毒药?”
见男孩一脸不解,阿楉继续开口:“毒药毒药,能毒死人的才是好药,我若是见她快死了就将解药给她,那我做出这毒药来干什么?你难道真当我们是在跟你玩儿?”
男孩愣住,没想到她如此直白的说出这话,表情一时非常矛盾,是啊,她可是敌人,这毒可是他们下的,自己居然妄图敌人能够施以援手。
思量了一会儿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的目的,但你要答应我把解药给我。”
傅珣和阿楉对视一眼,知道陪他们玩儿了这么久,终于成功了。
只有那名一言不发的黑衣男子,表情莫测的低下了头,让看着他的阿楉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封住三人的穴脉,定住他们的身形,阿楉为了防止他们自己冲破被封的穴脉又一人喂了一颗软骨丸,才放心的把月寒的解药给他们服下。
不多时,昏迷的女子渐渐醒来,看着面前的男孩,全然忘了自己还在敌人跟前,迷蒙着双眼,低声啜泣着:“刚才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男孩瞥了瞥站在旁边的傅珣和阿楉,有些尴尬。傅珣两人这时候倒是很自觉转过身去,给他俩一点小空间。
看他们转身,男孩这才回抱了姑娘,语气轻柔的开口:“没事了,别怕。”眼中满是柔情。
那姑娘安了心,又突然想起刚才的事,眼睛急急地朝旁边看。此时的傅珣和阿楉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正直勾勾的看着两人。
果然看到傅珣和阿楉正盯着他们,一时间有些害怕,看向了男孩。
傅珣挑挑眉:“放心吧,只要你们交代了,我们便不会为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