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看完账本,天已经黑了。告别舅母,相思一时兴起带着露珠和思危去了丹湖泛舟。
丹湖虽不如太湖秀美,洞庭壮阔,却有着北方湖泊的兼收并蓄。
两岸是低矮连绵的群山,夜色里,起了薄雾,便分不清身处湖中何处了,人生在世偶尔糊涂又何妨。
相思三人包了条小船,船尾有船家的女儿在唱着小曲,不是靡丽的闺房之词,唱的是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悠长哀怨的曲调让人为之动容。
采薇,是诗三百中的一首,唱的是征人离乱苦。战乱年代,人名卑贱如草芥,出征在外多年,不知家中妻儿老母健在否,不知哪一日才能回去,若是有朝一日回去了他们还能认出我吗?敌人凶猛狡诈,战事迟迟不能结束,我太想回家,哪怕只是在梦里,哪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如今也是多事之秋,大梁面对天启强敌,社稷难安,百姓自然惶恐,战乱带来的不只是杀戮,它夺去的是无数人对家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乱世之中,太平实在不易。
相思主仆三人在夜色中一边赏着湖光山色,一边吃着鱼宴,只是店家的米酒劲头稍大了些,一碗下肚,相思就有些微醺了,思危滴酒未沾,露珠则陪着相思,二人看相思双眼迷离,便有些着急。
哪知相思意犹未尽,微眯着眼,双手作捧心状看着露珠,只觉晕晕乎乎看不真切,她便伸出手去摸露珠的脸,笑嘻嘻地说,“你,你长得真好看,像嫦娥一样”
说完又开始自言自语,和着船尾的采薇一道唱了起来,“这首曲子,唱得好,我,我喜欢”。
自家公主一向冷静自持,今日这般疯疯癫癫想必是压抑得久了。露珠和思危对了个眼神,一致认为相思是装的太久了,抑制不住心中的小野兽了。
毕竟自家公主以前过的日子那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闹,从宫里到宫外,勋贵之家的子孙们一个个见了公主都绕道走,毕竟惹又惹不起,打又不能打,只能躲着了。
相思趴倒在桌上,此时船离岸已经远了,思危吩咐船家往回开,露珠给相思披上了披风,安安静静地守着她。
船靠岸,相思悠悠转醒,露珠和思危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喝的不多,却一身酒气,露珠都怀疑相思是不是把酒洒在了衣服上。
下了船,沿湖走着,相思只觉心情大好,就开始絮絮叨叨,迎面过来三个喝的醉醺醺的少年,勾肩搭背,互相调笑着,一幅纨绔子弟的样子,腰间挂着玉琮,瞧那样子,不过十几岁。
为首的那个看见了露珠,便上来搭讪,相思火大,只是未待发作就被露珠拽走了,思危停下来对付这三个人。
谁知后面那三个人见露珠走了更加不依不饶,三个醉鬼并未将思危一个人放在眼里,大叫着说一些挑逗的话语。
相思一下子热血上头,这哪能忍,心里想着敢欺负我的人,这能忍吗?我元相思打架就没输过。相思拉着露珠就往回走,露珠急急拉她,终究没拉住,只得跟她过去。
相思看了看捧着剑像门神似的杵在三个纨绔面前的思危,又瞥了瞥气焰嚣张冲自己叫骂的三个纨绔,瞬间头大,抬腿冲着思危飞起一脚。
“你们侍卫长没教你吗,对付流氓怎么能干站着呢!把他们三个绑起来,在水里泡上三个时辰,让他们长长记性”,相思指着湖边一棵两人合抱才能围起来的垂柳,虽然脸上笑着却渗出了丝丝冷意。
对面的三个纨绔火上浇油道,“哟,还是个小妹妹呢,哈哈哈哈,怎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哈哈”三个人指着她笑成一团。
相思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他们,凉凉地开口,“还不动手,打算留着他们过年吗?”说完转身就走,“处理不好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时间太晚,相思和露珠匆忙赶回,回去的路上是露珠驾的车,刚好赶上了宵禁。
第二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相思洗漱后便见了思危,他在廊下站了一夜,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相思开口道,“任务完成了?”
思危垂首,“此三人分别是大理寺中丞,京兆尹和辅国公家的公子,昨日出口挑衅公主的是辅国公家的三子,贵妾所生,此三人经常一处玩乐,做些偷鸡摸狗之事。昨日他们在水里只泡了半个时辰,便晕厥过去,后来被赶到的小厮带走了。
“相思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半个时辰?...剩下的时辰,你不找他们要回来的话,就自己替他们泡够”
相思走后,只剩下风中凌乱的思危,露珠好心提醒他一句,“你新来的吗,公主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虽然后来收敛了些,可骨子里是不变的,你自求多福吧”。
晃晃悠悠两个月过去了,宫里最近没啥大事儿,关山那边大梁也挽回了局面,去送粮草的那批人听说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好在伤亡不大,已经准备返程了。
只是年关将至,相思快要被几个老太傅逼疯了,没完没了地考试自己,还特别爱去武帝那里打小报告。
总的来说,相思这一个月睡得很不好,做梦都是张太傅板着脸在听自己背论语,还是错一句就抄十遍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