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很安静,只余九公主站在原地,她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三哥逼问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可她的直觉告诉她三哥如果知道了实情,怕是会深究
三哥的手段她太过清楚,若是三哥知道她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偷跑出去,一夜未归,必然不会轻易放过那少年,那她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话说回来,她毕竟是三哥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三哥便是再生气,定然不会重罚于她,索性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先认下此事,过段时间等三哥气消了,她再去请求她的原谅
内室,魏征坐在窗边,手里正握着一串十八子的佛珠,佛经上说,佛珠是平安吉祥的物件,能给主人带来平静祥和,可他此刻心底却并不平静
他的阿九,似乎有事情瞒着他呢,他满心满怀担心着她的安危,而她却并不肯信任他...
或许,他的阿九真的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他,终究不能一辈子守在她身边...
思及此,魏征放下了佛珠,起身出了内室,外间九公主还站在原地,魏征看到她心里并不好过,心里明明疼着宠着舍不得她吃一点儿苦头,可他也深知一味的疼宠放纵只会害了她,这一次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不罚她?她又怎么会记住教训?
不训斥她?她又怎么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知道这世间险恶?
“阿九,你想好了吗?”
“三哥,我想好了”
“说吧!”,魏征神色淡淡,似是多一分耐性也无
“我只是想要出去玩,可驿馆里三哥派人看得太紧,我只好偷了仆妇们的衣服溜出去”
九公主说完,空气安静了许久
直到,魏征出言打破了这封宁静,“阿九,这就是你思索了许久的结果吗?呵呵,我们的阿九真的长大了!”
魏征笑的狰狞,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足以让听到的人从心底一直凉到脚心,“阿九啊!你偷偷溜出去,我可以原谅,可我无法接受你欺骗我!”
魏征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屋外众人已经跪了一地,九公主立时就落下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地板上,微微刺痛了魏征的心
“三哥,...,对不起...”,九公主声若蚊蝇,明显是怕了此刻的魏征
“你知不知道,你踏进月亮城的那一刻影卫团就把你的消息报到了我这里?你以为在租车行租了一辆破马车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三哥吗?”
魏征接连发问,九公主梗着喉头一句也答不上来,她是自不量力,妄图瞒过三哥的眼睛,结果只会让自己更加狼狈
魏征双手叉腰站在九公主面前,笑的阴沉,俯低身子去看九公主的眼睛,“是,我是护着你,不许别人欺负你,可阿九你要记着,三哥要罚你,没人敢拦着!”
言罢,魏征即起身,大步走向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微微侧了头,似是在对九公主说,又像是在对属下吩咐,“降罚九公主魏好,清心堂面壁思过三日,誊写祖训直至出口成诵,一日不会一日不得出清心堂!”
直到身边有人在轻扯她的袖子,九公主才缓过神来,原来三哥已经走了许久,楼上楼下的影卫都已经撤走多时,只有她一个人像是被遗弃的孤儿,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
“九公主,咱们该回去了,这是三殿下的房间,您就别跟殿下犯倔了”
说话的是她的侍女,别人不敢来劝她,所以三哥便派了这侍女来将她驱逐出他的世界吗?
“你告诉三哥,不用他费心赶我走,我自己会走,我是做错了,他要罚便罚要打便打”
摸了一把泪水,九公主没让侍女掺着她,自己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出了魏征的房间
走廊上,她的身形有些踉跄,因为站立太久,双腿有些不听使唤,可那又如何,三哥不是要罚她吗?那她就要让三哥看看她绝不是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点儿小惩罚就寻死觅活哭哭啼啼
走廊的另一侧,九公主的身后,魏征站在尽头,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完,进入下一个转角
“主子,您如果放心不下,属下这就去给九殿下送活血化瘀的药酒!”
“不必了,她不需要”,魏征像是一道风,消失在长廊尽头,仿佛他从未出现在那里过
九公主救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大梁的太子,元祐
元祐此刻正和几个贴身侍卫徒步穿越月亮湖附近那片荒无人烟的沙地,日夜兼程地往大梁潜行
行路的过程很艰苦,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态,有时全靠意志力撑着赶路,他们没有天启货币,因为语言不通又不能去集市上买食物,全称更要避开有人居住的地方,所以他们赖以生存的也只有九公主送来的那一袋馒头
可是馒头总是有限的,他们一行人五六个大老爷们,一袋馒头自然是不够吃的
想回到大梁,饿了就只能喝水,好在湖边总是能取到干净的清水来喝,每人每天只吃一小块儿馒头维持体力
分馒头的时候,众侍卫给自己留的都很少,他们不约而同地把馒头的大多数留给了元祐
元祐以为,人在陷入绝境的时候,都是自私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他的身边这一群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说不感动是假的
他只取剩下的馒头里很少的一部分,他再给众人馒头,他们都坚决推辞不受
元祐无法,只好把余下的馒头分成许多小份,风干了装在口袋里,以备大家的不时之需
他们在月亮湖里整整走了五天,中途因为不熟悉路线迷失了方向,走错了路,如果没有走错路,也许只需要三天便能走出月亮湖
有人说,打倒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内心,就在第四天傍晚,有一个侍卫病倒了,他说他走不出月亮湖了,他只想停下来睡一觉
元祐和其他人大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给他喂口袋里为数不多的馒头干,合着水一块儿给他服下
吃下馒头后,他笑了,笑的很开心,他说他撑不住了,要离开了
然后,元祐就看到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面色平静,神态安详,似乎离开真的是一种解脱
可对元祐来说,这简直无法想象,他还有许多事没做,他等着走出这片月亮湖好好地花天酒地一场,活得随性恣意一点儿
将同伴的躯体就地掩埋,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毫无征兆地,在第五天的清晨,他们看见了座落在晨曦中的玉门关
就在离他们二十里远的地方,巍峨挺拔,俊秀绮丽,那一刻,元祐在想,他无比热爱这座黄泥土筑成的城墙和城里可爱的人们
可同时,悲伤的氛围笼罩了每一个人,因为他们的同伴倒在了曙光出现之前的黑夜里
有那么一瞬间,元祐还想到了天启境内那个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女郎如果没有她那袋食物,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快就回到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