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雄黑沉着脸，看样子要不是看在相老板的面子上，现在就要替人家教训儿子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天，陆世雄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个小屁孩儿较劲，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和你爸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些下三滥的生意我们从来不做！”

“我说什么了吗？”相羽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你们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和我一个臭小子表白，反正拿回来的钱上也没有写着它是怎么赚回来的？一张张票子全他妈是红色的，全国人民都喜欢，对吧？”

“你……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脏话了？”

陆世雄半点儿也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某种程度上，相羽说的没错，就算他们没有直接参与到那些龌龊的交易中，可明面上的生意往来，知道却不去拆穿的默认，其实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暗鬼也没什么区别？

对方忽然有点颓废的态度，成功的点燃了小少爷的斗志，他有些玩味的看着对方说道：

“我都沦落成乡间野狗了，会叫两声很奇怪吗？陆叔，我可以同意暂时不去打扰小雪，但过段时间要是还抓不到那个混蛋，就算您不答应，我也会带着人去找她！还有，您真不打算告诉我，我爸是因为犯了什么事儿被抓进去的？还是说您根本就不知道？”

陆世雄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他盯着咄咄逼人的小狗崽子，有些惊奇地说道：

“你这个较真儿的牛劲儿，可能更像你妈妈，我和你爸从小一起长大，他小时候可比你圆滑多了？”

“是啊！老狐狸嘛？所以我特别好奇是谁能抓住老狐狸的尾巴？别告诉我你没陪着他一起出国，还有我爸那个保姆呢？也跟着他一起出国了？”

“唉，”陆世雄之前还从没发现自己这么爱叹气，

“我去了，好不容易才回来，有些事儿等你长大些叔叔再告诉你，还有，那个保姆和你爸爸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件事上，他可能处理的并不好，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相羽显然不怎么相信，但他很敏锐地从中间分析出几条重要的信息来：

“看来老相已经被判刑了，而且绝对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出来的事儿，还有那个保姆也被他带走了，还真是一会也离不了，现在一个人在牢里，另一个呢？前几天在陆叔家里显然没有这个人！”

他抬起黑亮的眼眸看了对方一眼，又用质疑的语气确认了一遍，

“等长大些再告诉我？陆叔，您不会等到我十八岁生日时，才会把这个‘惊喜’说出来吧？真不明白你们这些大人是怎么想的？好像这个生日一过，所有的狗崽子就都能断了奶似的！”

陆世雄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想想自家小老虎爱哭爱闹的模样，可能二十八岁也断不了奶，只好以长辈的身份训诫道，

“反正这些事儿以后再说，我已经尽力的保住了你爸名下的绝大部分财产，以前的股东们都已经解散了，所以小子，你想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就从现在起，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把那些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拿回去，明白了吗？”

相羽觉得整整一个下午，陆世雄所有废话里只有这句最像人话。

否则他现在就算是把小雪带回来，又能承诺给人家什么呢？更何况他现在也弄不清楚对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或许就是纯粹的可怜他，想把他送回家，连所谓的报恩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人一生的眼泪可能是有限的，小的时候流的多了，以后就哭不出来了，反正浑身上下也就那么点水分，拧巴拧巴就蒸发得差不多了！

一个男人更愿意去挥洒热汗，起码证明身体是强壮的！

从那天起，陆世雄发现狗崽子其实也有变成小狐狸的潜质。

他越来越沉默寡言，学习起来跟玩命似的，成天把自己埋在一堆书里，很少像从前那样一句话就噎死人！

尤其是他看自己家小老虎坐在大屏幕前打游戏时的眼神儿，简直就在明目张胆地说，

“这傻逼除了打游戏还会干什么？能苦心经营养出这种废料的人，也是人才！”

一旁的陆世雄只能默默装瞎！

他之前怕相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恨不能把所有零花钱都存在他的饭卡里，害得食堂大叔每次看见饭卡余额时都得反应上好一阵子。

“这孩子长得豆芽菜似的，看着也不像饭桶啊？”

每当这时，相羽都只会报以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十分优雅的只点了一块小甜糕，便转身离开。

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所有甜食？仿佛舌尖儿只要尝到甜味儿，就觉得小雪还在身边。

小小少年心里只有一个愿望，他要变得再强大一点，猫崽子的以后，都得由他来罩着，

此刻，远在千里的小雪，正坐在家门口发呆，身后的小尾巴蹲在地上玩蚂蚁，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没人在意一个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

忽然，妞妞逮着一只秋后的蚂蚱，高兴的拿到小雪眼前显摆。

暮雪勉强的扯出个笑容来，明明知道妞妞听不懂，还是忍不住说道：

“妞妞，你说小雨现在在哪儿？”

妞妞对着她笑得没心没肺，忽然用力指了指村口那边的方向，嘴里破天荒的蹦出两个字来，

“火车！”

暮雪猛地睁大了双眼，不知道是因为她前段时间老是和妞妞念叨这些事儿？还是冥冥之中妞妞真的在提醒她什么？

她忽然不想再继续这么呆下去了。

“就算那件衣服真的是小雨的，可谁也没有找到他不是吗？也许他早就回家了，至于这个地方，他大概永远都不想再回来了吧？谁说他不回来，就一定是出事儿了？”

小雪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顺手拧了拧妞妞的小脸蛋，

“A市对吧？将来姐姐带你去，小雨说了，那儿有最好的医院，还有你小雨哥哥，我们约好了，将来一定会在医院见面的！”

本来虚无缥缈的一句约定，忽然像脚下的土地一样，沉淀出厚积薄发的生命力。

小猫崽子毅然决然的身影，沿着夕阳照耀的土路，硬是拉长成了一道侠客行的风景，

从此小雪心里有一个秘密，

“明天早点去读书，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为了妞妞，为了见到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