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二章:黑云翻墨未遮山(肆)(1 / 1)童裔落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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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安殿距离御花园未有多远,不消一刻钟,就隐隐约约闻见了花香,愈近愈香。

香得极致时,竟开始有些呛人,果真是夏来了,这满院子的花都争艳开着,连夜晚也不曾消停。

容浅问,“那株楝青树就在不远处,姑娘可要去瞧瞧。”

我轻声嗯了一声,随容浅领引而去,隐隐闻到一阵清香,绕过两道弯,便已瞧见那株楝青树矗立于宫檐墙角之处,四周被人用竹篱笆围了起来,就着清凉月华远远看去,花坠满枝,清香氤氲。

我驻足于此,不再往前,容浅略有几分疑惑,“姑娘何不上前去看,那花开得这般好,折几枝插在花瓶里可以养上好些时日呢。”

我望着那一树白华,阖眼静静闻着,“如今正是花繁香盛,你若走太近了,反而香得刺鼻甜腻,何不如就站在此处,淡香氤氲,花景繁美,最为相宜。”

月华稍澄穆,雾气尤清薄,我与容浅缄着声,静静看着那株楝青树,明明是番好景,心头却忽起几分怅然。

“寂寂还寂寂,出门迷所适,何不是我如今的境况。”我暗自舒叹了一声,不知所言,不知所措。

容浅听得我一片感慨,劝慰道,“如今殿下待姑娘这般,也算真心了。”

是啊,真心亦真心,却也非似真心了。

正忧忧怅着,斜角处忽有隐隐措措一个身影,我被骇得一颤,忙奓着胆子朝那身影慢慢移步去,“是谁在那处?”

无有声响。

我又近了几步,快瞧清他的容貌时,那身影却忽然一闪,一个酒坛子哐当一声,滑落在地,又呼啦啦滚落在我足前。

“原来嫂嫂也有这般惊怕的时候啊。”

我被震得不敢再向前,黑暗中没瞧清面目,直觉的这声音甚是熟悉,沉了须臾,我竟才反应过来。

萧王亓官谡,他怎么会在此处?

不待我从惊骇之中缓过神来,亓官谡就已从楝青树后处走了出来,他依旧着着宫宴上的那身丹红缎衫,手中拿着一樽酒盏。

寂寂月华下瞧他,竟看着有几分落寞,面上已有醺醉之意,一阵凉风习过,酒气正浓,我微皱了眉,问他,“萧王怎会在此处?”

亓官谡闻声,忽起了几分怒意,颇为不耐道,“怎的,这园子只准你太子妃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见他这般,我也不想再同他费口舌,自讨没趣,牵着容浅便想离开。

此时亓官谡突然大笑,我闻之一怔,只听他步子越逼越近。

“我看起来有这么骇人吗?嫂嫂竟这般怕我。”

我转过身,淡淡道,“萧王多虑了,夜色渐晚,萧王怕是病酒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亓官谡冷嗤一声,寒声道,“你可知,我最厌的便是你这副故作清高,高高挂起的模样。”

我闻言,被这突如其来的斥声惹得颇为恼怒,乍迎上他那极冷的眸子,徒然沉下脸,冷漠至极,“萧王厌不厌,惯不惯,与我有何干系?”

亓官谡横了我一眼,却怒极反笑,“瞧,明明是只狐狸,却偏生去做亓官陵身边的兔子。”

“哼,我这只狐狸,纵再如何,也比不过萧王,”我愤然抬眸,冷冷道,“狐假虎威,骥尾之蝇!”

“你……”亓官谡顿时恼羞成怒,正要破口大骂,我抿唇嗤笑,忙将他口中的话截回喉咙管里,“怎么,萧王是被我戳中痛处了?生于王庭,口含金匙,你是合该众星捧月,但你这一切,不过是你命好,投了一个人家罢了,可你如今却仗着白得的势,狂撅肆意,欺谩辱压,你看不惯亓官陵,只因他为庶出,又不得君喜,却被拥簇为储,故而你对他处处打压,冷嘲讥讽,那你可曾想过,俱来立嫡为储,为何朝中之臣却没有选你,纵亓官陵再如何不济,如你这般只会仗势欺人,放浪愚顽之人相比,自也是欺嫡之上!”

该是因噬了酒,又肝火大动,此下亓官谡的眸子已充红似血,颇有一口将我掐喉吞腹之势,我暗暗咽下一口沫,却依旧强挺着虚势,一寸不肯让。

我本以为他会对我欺声嘶吼,愤意驳斥,可我瞧了他许久,那原本盛怒的眸子,却渐渐淡漠了,一言未发。

徒然之间,陷入了僵沉的死寂,五月的夜风本是和煦的,可如今随衣襟罐入里衣,却是寒彻透骨的冷。

我隐隐看到,亓官谡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默了良久,亓官谡忽才笑了,眸子深沉摄人,“确是难为嫂嫂了,这番话,可是憋得甚是辛苦?”

“是。”我仰着头直视他,竟有些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一顿,笑得越发恣意,将手中那樽酒一饮作尽后,随意丢落在地上,那是一樽翠玉琉璃盏,色泽透亮,甚是好看,可杯盏一落,啪的一声,琉璃碎片遍地,在泠泠月皎下,竟耀得刺眼。

“那嫂嫂可知,我为何要处处为难你?”他唇掀一角,缓缓问道。

我蹙眉,略显平淡地答,“因我是亓官陵之妻,你为难我,自是在为难他。”

亓官谡唇角抿成一线,“看来嫂嫂这只狐狸,并不是很聪明。我亓官谡再如何,也不会去拿弱女子来做棋子。”

我颇有几分不耐,也无意再与他打太极,正欲走,亓官谡又问,“嫂嫂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何会与信肴相识?”

蓦的,身子打了个寒颤。

月光下的亓官谡,笑得有些邪魅,渗人得紧,我定定看着他,微有恼意。

“萧王既然想让我知晓,又何必在这打哑谜?”

他负手慢慢踱步至前,怔怔看了我好一会,方才缓缓说,“你大婚那日,信肴曾来找过我,他说,只须为他做成一事,他便会允我一事。”

他顿了须臾,挑眉,“你猜他让我做何事?”

心口瞬然一紧,疑惑地看着亓官谡,示意他往下说去。

“他竟让我日后多为难你,”亓官谡嗤笑一声,“我那时纳罕,堂堂奉陵山庄庄主专程来寻我帮忙,竟是让我去为难一个弱女子。后来我才知晓,你与亓官陵早年便认识,后因徐妃过世,你便与他断了联系,去岁冬至,父皇敲定的和亲公主本是玉帛公主,可谁知亓官陵忽然向父皇荐了你,说是江家素与奉陵山庄交情甚笃,若是择你为太子妃,定然就与奉陵山庄攀近了关系,父皇一听,也就允了,而信肴这般,是想探探亓官陵对你,到底是出于利益,还是念及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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