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亦暖没有再说下去,整个人好像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也不动。
苑春容忽地好想明白了什么。
“他去……找他爸爸了?”
没有等到回答,苑春容咬了咬牙,重新发动了车子,朝着机场的方向开去。
施亦暖忽地像是受到了惊吓,她一下子坐直身子,颤声说道:“别去……我们回去吧。”
“这么多年了,你们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不想要一个答案?”苑春容没有听从她的意愿,“哪怕是要一个结局。”
“想要答案的,不是我,是程功。”
“阿暖,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去见一见吧。”
施亦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狰狞,她静默了一会,瞅准了一个时机,忽地解开安全带朝着方向盘扑了过去——
车子猛地一歪,朝着马路牙子磕了一下,车身剧烈震荡,苑春容大吃一惊,慌乱之中只来得及踩下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把她们二人的耳朵都几乎震聋。
“呼……”苑春容惊魂未定,拉下手刹捂着胸口死命地喘息,就刚刚这一下,她的心脏突然玩命地跳了起来。
“你敢去,我就敢死给你看。”
施亦暖在挡风玻璃上磕了一下,她捂着受伤的头部,神色狠厉而决绝。
“好吧……好吧。”苑春容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的事情,总要你自己做主才是,阿暖,我只希望你不要留下遗憾。”
车子后退了一点,掉头又按原路驶了回去。
不知怎地,明明艳阳高照的天气,午后突然乌云密布,天色暗沉了下来,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程功没有带雨具,他冒着雨赶到机场,一口气还未喘匀,又跑到了服务台。
“小姐,你好,请帮我查一下一位叫程天南的先生的航班。”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抱歉,先生,我们不能透露乘客的信息。”工作人员友好而礼貌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程功忽地心凉了半截。
这么多年,他连爸爸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所能依仗的,只有妈妈家里那个电话快捷键,当着妈妈的面,许多事情他无法宣之于口。
本来想借着这次婚礼,他能够把当年之事问问清楚,可爸爸在听到他的邀请之后,只回了一声“哦”,也不说来,也不说不来。他一向是言简意赅的,简单的一个字,就让他把期待值降到了最低。
更别说让他去探知爸爸的航班。
偌大的机场里,人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他茫然地站在机场大厅里四面回望,一时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就在这时,叶红霞也跟了上来,她一把拉过他的手,道:“跟我走。”
“去哪儿?”程功没想到她会追上来。
“爸爸在外面等你。”叶红霞的高跟鞋踩在瓷砖铺就的地面上,哒哒有声,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程功有那么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傻愣愣地跟着她走。
机场外面有一家著名的咖啡厅,程天南先生正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等他们两人,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见到他们来,笑道:“我知道你会来。”
“那些人呢?”程功朝四周望了望。
“我跟我的儿子说话,要他们做什么?”程天南招呼他们坐下,叶红霞见任务完成,本来要走,谁知却也被他拦住了,“你既然嫁给了程功,就是我们程家的人,我们程家的事情,你没有什么不能听的。”
于是程功和红霞在他对面坐下。
“想问什么就问吧。”
“当年……”程功迟疑地开口。
程天南叹了一口气,笑容有些微微的苦涩:“程功,你只需要记住,不管我和你妈妈发生了什么,我始终都是爱你的。”
“那妈妈呢,你不爱她了吗?”
“爱,我一直都很爱她。”程天南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想念她,可她从来不给我打电话,连信纸都没有一张。”
“可是……”
“你也觉得,是我抛弃了她?”
程功沉默。
程天南摇了摇头:“我离开阳城,确实也有想要逃开她的意思,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抛弃她,她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怎么会……”
“我娶你妈妈的时候,她是施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而我,当时还是一介白丁,仰赖着家族的荫蔽过活,是你外公,当时一眼相中了我,非要把阿暖嫁给我。”
程天南慢慢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阿暖她当时并不愿意嫁给我,听说她当时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可在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就代表了一切。而你的爷爷,对此当然也是乐见其成。”
“我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娶了阿暖,而我当时考虑得更多的,也是施家的背景,她爱不爱我,她心里有谁,我以为我可以不在乎。”
“后来我在施家的举荐下,走了仕途,一路升迁,而施家却因为站错了队,你外公一朝被撤了职,施家就此没落。”
“你外公总念着他对我的提携之恩,要我报恩,要我助他们东山再起……可我当时因为被他们牵连,连自保都困难,又怎么能帮得了他们?”
“那……妈妈呢?”程功听得心惊肉跳。
“阿暖倒是对这一切并不在意,她心里总还念着她那个情郎。她记恨着你外公的棒打鸳鸯,也并不愿意施以援手。当时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我们之间总归还算是相敬如宾,直到……”
“这事终归是我的错……”程天南闭了闭眼睛,语意艰涩,“那天,我发现她出门赴约,一时鬼迷了心窍,我就尾随了过去……发现她正在和那个男人约会,盛怒之下,我与她大吵了一架。”
“自此之后,阿暖就变了,她总是对我爱答不理,态度冷漠,心也冷硬如铁,就好像她的生命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一样。那时我工作上焦头烂额,你又还小,家里的事情是一团乱,我左支右绌之下,便生了退意。”
“正好,当时有一个去京里的调任机会,是个苦差事,于我也算是降级,可他们都不愿意去。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离开他们的明争暗斗……也离开了阿暖。”
“程功,这些年,终归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