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程家别墅的一场闹剧，所有人都忙碌着，游走着，居然没有人发现——程功夫妇一夜未归。

程功回到了他原来住的文华小区，正好马上要开学了，他需要准备一些资料，也收拾些自己的东西，准备搬过去新家——似乎有很多事情做呀，他学会了欺骗自己。

房间许久没有人住了，到处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阳台上的花蔫得像是要死掉了。他拿了抹布和拖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找了几个大箱子，把自己的藏书和茶具装进去，并封装好。

单身的男人住的房间那并不能算家，最多只能算个宿舍，东西零星少得可怜，冰箱里永远只有矿泉水，他略理了理，把用过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和那台老电扇拿出去丢掉，顺便把阳台上的花也丢了。

等他上上下下忙活完，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困，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发呆，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就这样静坐到天亮。

直到一声响亮的门铃声在外面响起，程功猛然从沉思中惊醒，一看表，已经六点多了。

会是谁呢？

他起身，从猫眼里看到，原来是隔壁王阿姨，她探头探脑地在外面张望，神情十分不安。

“王阿姨？”程功开门出去。

“哎呀，真的是你啊！”王阿姨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看你房间灯亮着，还以为有坏人进来了，我还想着再不开门，我就要报警了。”

“哦，谢谢王阿姨。”程功应了一声，“不过，您下次还是不要这样做了，万一里面真的是个坏人，对您来说太危险了，反正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有，估计等开学了我就要搬走了，这间房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

既然已经买了房，他打算一开学就向学校申请取消他的名额。

“你要搬走了呀？”王阿姨惊讶地说道。

“嗯，这段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呀，说什么呢，是我们给你添麻烦了才对，今天让你帮忙扛米，明天让你帮忙换灯泡的……”王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听说你结婚了，在外面买房了吗？结了婚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家好，这种宿舍楼一个人住住还好，两个人住就挤了，要是再生个孩子，哎呀那真的是要命了！”

“嗯。”程功温声应道，王阿姨并不知道他的家境，还以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

“买了好买了好，就是压力挺大的吧，现在房价这么贵，我儿子看了两年了，都舍不得去定一套。”王阿姨说起来就是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媳妇做什么的呀，哎呀我跟你说，娶媳妇呢，最重要的就是贤惠，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最要紧，要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诶，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程功脸上挂得笑容本就若有似无的，一张脸尽显疲态，此刻唇角微微往回一收，那半分的笑容就也没了。

“我回来收拾些东西，带过去新家。”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收紧，“她最近……有些累了，我舍不得她过来。”

“哟，才刚结婚就会疼媳妇了！”王阿姨调侃道，“哎呀我说你这个小伙子，人长得好，性格也好，我要是有个女儿，早就先下手为强了，哎呀，可惜我老太婆是没有这个福气咯！”

程功眼帘微垂，神情憔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话本来就少，王阿姨又和他尬聊了几句，就打了个招呼，说要回去给她家小兔崽子烧饭，就匆匆走了。

他缓缓地关上门，坐回到沙发上，聆听一室寂静。

似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性格好。

什么是性格好？

不争不抢，不声不响，不会生气，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需要他的时候他会施以援手，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会安静得当个背景板，是这样的“性格好”吗？

不争不抢，是因为他没有多少执着的东西；不声不响，是学会了默然忍受命运的蹂躏；帮忙，举手之劳而已；独处的时候，他更觉惬意放松。

可是，他也是有底线的啊……

他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碰触他的底线的人，会是他的新婚妻子——他自以为足够了解，足够默契，足够可以共度余生的女人。

他第一次生出了这种陌生的，叫做“生气”的东西。

就在他继续充当雕塑、思考人生的时候，门铃又响了。

他稍稍有些不耐，但思考了一下，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surprise！”

女子明媚的笑容大大地绽放在他眼前，来人提着两个袋子，一股小笼包的香气扑鼻而来。

程功怔了怔，欠身让她进来。

“我来和你一起吃早饭，你不会赶我出去吧？”叶红霞将早餐放在桌上，像是真的怕他赶她走，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早餐一一打开。

一屉小笼包，一碗面条，两杯豆浆，外加两个茶叶蛋。

程功皱了皱眉头，表情别扭：“……我在生气。”

“吃了早饭就不会生气了。”她笑着，剥出一个茶叶蛋塞到他嘴边，“啊，张嘴。”

“我还没刷牙。”程功偏了偏头，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步，顺势跑去卫生间了。

水声哗哗，叶红霞端着豆浆，靠在卫生间门口吃吃地笑着。

“笑什么？”程功刷完牙，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奇怪地问道。

叶红霞顺势上前，纤细的手指摸上了他精巧细致的下巴，“这里……长胡子了。”

“长胡子？”程功自己也伸手摸了摸，确实，一夜没睡，下巴上冒出来硬硬的小胡茬，“我刮一下。”

“原来男人胡子长得这么快啊……”叶红霞啧啧称奇，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生气吗？”

程功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纠结道：“一点点。”

“现在呢？”叶红霞于是又亲了一口。

“别闹。”程功放软了语气，“别想用一顿早饭来讨好我。”

“那就两顿。”叶红霞听他语气松动，趁势追击道，“小程老师，我们去长廷大学好不好？你先去，等再过两年我也去，我们去做大学里的神仙眷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