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笼包要蘸醋才好吃。”

她手脚轻快地去厨房里找碗和醋，结果打开橱柜一看，全都空空如也。

“你的东西呢？”她又不死心地翻找了一遍，连冰箱都没有放过。

“扔了。”

程功刮完胡子，又洗了把脸，换了套衣服，看起来才没有那么疲倦和颓废了。

“真败家。”叶红霞一边摇头一边啧啧称奇。

“养你还是够的。”程功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小笼包，小小地咬了一口，肉里的油腻又让他皱紧了眉头，连带着喉咙口到胃里都翻腾起来，好半天才勉强咽下肚去。

他擦擦嘴，放下筷子，缓声道：“小叶，我们不要再讨论去长廷大学的事情了好吗？如果我有需求的话，我会自己去考，我不想要通过这种走后门的方式去当教授——这让我觉得，我二十多年的学习，像个笑话。”

“好吧。”叶红霞用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也是想为你我谋一份好的前程，正好那里有个缺，我就让我妈去问了问……算了你不愿意去也没关系。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你可真不像叶家的女儿。”程功这才略笑了笑，有些不可思议地摇头，“叶家的女儿，居然需要自己去操心前程的事情。”

“你不也是……一直都是自力更生吗？”叶红霞十分忧愁地叹了口气，“我妈从小就说，如果我不争气，叶家的财产，我一分也拿不到。”

“哈哈，倒像是苑校长说得出来的话。”

“她在学校里对你们也这么凶吗？”

“你听过一首歌吗？”

“什么？”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程功小声地哼了起来，神情庄严肃穆，仿佛自己就是绝世清官包拯包青天。

“哈哈哈哈……”叶红霞捧腹大笑道，“那你知道施主任在我们学校的外号叫什么吗？”

“灭绝师太。”程功认真地说道，对母亲在学校的形象也是早有耳闻。

“形象、生动地刻画了人物的性格特征，渲染了悲壮凄凉的气氛。”叶红霞点评道。

两人相视一笑，将这一篇缓缓揭过。

“就吃这么一点吗？”叶红霞见他总共就吃了一个小笼包，心疼道，“我看你这段时间越来越瘦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虐待你呢。”

“只是有点累。”心事得以放下，程功斜靠在沙发上，将领带扯松了些，以手扶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双眼微阖。

“长期不吃肉，会营养不良的诶……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叶红霞见他不作声，又唤了两声，“程老师，回房间里去睡吧？”

“在这里就好……你可以在这里陪我吗？”他低低地说着，蜷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

叶红霞于是起身，去卧室给他找了条午睡毯盖上，又帮他脱了鞋，把脚也放到沙发上，才在一边安静落坐。

程功不知道，他在房间里坐了一夜，她就在小区楼下坐了一夜，她看着他客厅的灯亮了一整夜，不敢上去，也不敢离开，整夜都在想，他会在房间里做什么呢？他还会生自己的气吗？这件事情，她真的做错了吗？

她早该猜到，这件事情是瞒不过程功的，却还是傻傻的，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料惊喜变成了惊吓，程功第一次愤怒地失态离去。

如果……早和他商量了一下就好了，也犯不着新婚第二天两个人就在这里冷战。

她就这样后悔着，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地，天光已经渐渐地亮了起来，下楼倒垃圾的王阿姨在楼梯口认出了她。

“诶？这不是苑校长的女儿吗，怎么在这里坐着？是没带钥匙吗？要不去我家里坐坐吧，我正好要做早饭了，和我们一块吃一点吧？”王阿姨热情地招呼着她。

“不用了，谢谢王阿姨。”

叶红霞起身道谢，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楼上，迟疑地问道：“阿姨……程老师在吗？”

“哪个程老师？哦，你说程功啊，在啊，我刚才还见过他呢！”王阿姨又嘀咕开了，“他说回来收拾些东西，说要带去新家，你说说，哪有大半夜的回来收拾东西的？我还以为是遭了贼呢，差点就要报警了……”

王阿姨见她面含期待，忽地反应过来，张口结舌地说道：“你是来找他的？你、你不会是……”

“我是他的妻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红霞忽地眉心舒展开来，一整晚的郁气一扫而空——能有什么，比成为程功妻子更令人高兴的呢？

“王阿姨您好，我叫红霞。”

“哦呵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你们两个都是很好很好的孩子，在一起真是相当的不错。”王阿姨仿佛听到了什么爆炸性的大消息，顿时八卦开了，“诶，我跟你说啊，程功那孩子对你是真的不错，我问他怎么妻子没有一起来，他居然说舍不得她辛苦？”

“哎呦呦，不就搬两件行李吗，他还怕把你累着，非要一个人扛，你说说……哎呀呀，不像我家那个糟老头子，结婚三十多年了，连句动听的场面话都没跟我说过，整个一个没嘴的葫芦……”

叶红霞静静地听着，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她有些羞惭地低下了头，既不辩解，也不承认，活脱脱像个小媳妇。

王阿姨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快去找程功吧，我看他收拾东西一夜没睡，连胡子都长出来了，啧啧啧，这可不像他平时的做派啊……你既然做了人家的媳妇，就去好好关心一下吧，我先走了啊！”

叶红霞心里一动，于是才辗转给他去买了早饭，却没想到，程功只吃了一个小笼包，就累得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客厅里堆着的几个大箱子，知道王阿姨所言不虚，说起来，她也该收拾些自己的东西过去新家了。

新家的生活，只和程功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想想就真令人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