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儿仿佛是吓着了,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的站起来便向厨房走去,怀里还抱着药箱子。赵大路看着好笑,对着臻儿喊道:“哎,你拿着药箱子去厨房,是不是想给我们下药啊?”
臻儿闻言看了他一眼,两臂一松,药箱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下子连周志忠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完全像是一个地头上和村人说笑的庄稼汉子,谁能想到他刚刚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外面。
李恪咳了一声,阴阴的道:“别想那些没用的。做饭去。”
臻儿这才进了厨房,还是吴賡跟着进去看着。
锅台边儿的竹簾上,面条一缕一缕规整的摆在上面。燕子忙了一个时辰,把配菜高汤也都准备好了。如今却便宜了这帮恶人。
炉灶里的柴火已经快烧尽了,发白的碳灰里面,偶尔会窜出来一星半点的微弱火苗。臻儿先往灶洞里添了根柴火,拉着风箱鼓旺了灶火,开始烧水下面条。
他一个人又要照顾着火候的大又要看着锅里的高汤别烧得噗了锅,还不时的抽空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吴賡坐在凳子上,靠着墙墙抱着胳膊看着臻儿忙活。无聊之际四处打量着小小的厨房,抬眼看到橱柜上的竹篮子里放着几个鸡子儿,梁上还挂着几块风干的咸肉。他起身把鸡子儿连篮子端到锅台上,示意臻儿也下到锅里去。再回身抬手把咸肉扯下了一块,放着案板上,自己动手切起了肉片。
臻儿心里暗骂道:“问过主人吗?你问过主人吗?看呆会儿撑死你们几个。”
吴賡拿着菜刀切了两下子,大概是嫌刀刃太钝,把菜刀扔到一旁,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柄短刀接着干了起来。
臻儿偷眼瞧过去,不由得暗赞“好刀”。只见刀锋闪着乌亮的寒光,干硬的咸肉在刀刃下面好似豆腐一般软嫩,切出来的薄片透着光,竟有一种琥珀的感觉。
没等他出神儿太久,锅就开了,臻儿从竹簾上拿着一缕面条,先在大锅的上方抖一抖,把面条一根根的都都开,然后拎着一头在煮沸的高汤里划拉两下才松手。面条带着上带着的生粉被热气带起,一时显得厨房里烟火气十足。
吴賡只抬眼瞥了一眼便继续对那块咸肉“精雕细琢”。
吴賡刚把他匕首擦拭干净归入鞘中,一抬头正看见臻儿一手拿着个小瓷罐,一手从里面捏了一小撮什么要往锅里放,忙喝道:“慢着。”
说罢一把抓过臻儿手里罐子,看到里面是小半罐颜色发灰的粗盐粒子。他还是不放心,用手指沾一点,放在嘴里略微一尝,然后吐到了地上。
确定是普通的粗盐,他便也用手中捏了点儿撒进大锅里去,再把刚才切得薄薄的咸肉扔到面里去,拿起大木勺搅了搅,然后把木勺塞进臻儿手里,命令道:“盛面。”
“人为刀俎,我为咸肉。不过,哼哼”臻儿心里嘀咕着,手上不停,很快就找出小盆大碗来盛了四份面条来。他拿手巾垫着,一碗一碗的给他们端进屋子放到矮几之上,已经是忙活的一头的汗。
李恪看着他在那里忙活,待到碗筷都摆好了,忽然开口道:“你的那份呢?”
臻儿有些怏怏的,道:“就这么几个碗盆,都给你们盛面了。”小隐草庐人口简单,厨具自然也是有限。臻儿把小瓦盆都给他们了,自己便没了用的。
“哦?”李恪嘴角似乎有一丝讥讽,拿起自己身前的茶碗,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递给臻儿,道:“拿这个盛,一起吃。”
臻儿心知他是要自己先吃,以防自己在吃食里动了手脚。脸上却故意为难的道:“这个是茶碗,也盛不了多少面,还要端过来,弄不好再把小的烫着了。小的就在厨房里面凑合吃几口好了。”
李恪却转过头不再理他。吴賡道:“怕烫着是吧?我去给你盛一碗端来。坐。”
说着不由分说的按着臻儿的肩膀,让他坐在了李恪的身边。不一会儿,臻儿的茶碗面也上了桌。
李恪这才又转过脸来,对臻儿道:“吃。”说着一双眼睛好像是长在臻儿脸上一般,不错睛的盯着臻儿,盯得他心里发毛。
臻儿不情不愿的拿起筷子,先挑起了一根面条“嗦螺”一下子吸进了嘴里,抬头对着李恪挤出个笑脸,才大口的吃起面来。燕子擀的面条劲道十足,高汤浓郁不腻,配上嫩绿的青菜,咸香的肉片,淡黄色的蛋花,当真是一碗色香味俱全,包含的燕子浓浓情义的寿面。
茶碗没有多大,臻儿两口便吃得见了底儿。
李恪又等了片刻,方才对几个人点点头。赵大路两个早就被肉面的香气馋得暗暗的咽口水,见李恪点头,纷纷迫不及待的一手捡起筷子一手端起碗来,连汤带水的大快朵颐起来。吴賡坐了下来,先给李恪递了双筷子,然后自己才动了箸。
臻儿见他们吃起来了,就要走开,吴賡道:“别动。”
臻儿陪着笑道:“刚才那一茶碗面太少了,小的还没吃饱呢。我再去盛点儿。”
周志忠一边往嘴里拨拉着面条,一边含糊着道:“想什么呢?呆着别动。等咱们吃够了,要是还有剩才是你的。”
臻儿故意问道:“要是不够的话,小的就不吃了。可是燕姊姊受伤了,现在还昏迷不醒的。我可不可以给她留一点面条呢?”
赵大路道:“留什么留,留了也没用。”
“大路。”吴賡制止了赵大路的话头,和蔼的对臻儿道:“她受了伤,怕是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一会儿她要是醒了,你给她喂点汤水就好了。不过”吴賡看向躺在墙根那儿依旧昏迷的燕子,心中有些疑道:“怎么这时候还没醒,难道是我下手太重了?”
“老吴,你也忒是个烂好人了。”赵大路出言打断了吴賡的思路:“赶紧吃面吧,凉了就不好吃了。那个小子,再去给爷来一碗。”他用的是最大的瓦盆,吃得面最多,却是最先一个吃得见底儿的。
李恪看了他一眼,道:“自己去。”
赵大路讪讪的笑着道:“这么个小娃子能翻出什么浪了。他自己不是也吃了嘛。”
虽然如此说话,他还是自己端着空碗进了厨房,一边还啧啧的赞着:“这面汤可真是香啊。咱们这几天风餐露宿的,能有这么一碗香喷喷热乎乎的肉面汤,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啊。”
吴賡几个听见他在厨房里盛上了面条,站在锅台边上就吃了起来。吴賡看着周志忠,两个人都笑着摇了摇头。谁知这一摇头不要紧,倒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起来。
吴賡看向臻儿,却见臻儿的眼色已经有些迷离,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他刚刚在心中暗叫“不好”,就听厨房里面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响,接着便是瓦盆破碎的声音。不待他惊惧,眼前的周志忠也软绵绵的倒在了地板上。
“小子,你竟敢”李恪的出手如电,右手鹰爪般的紧紧地钳住了臻儿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