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丸和昆月拉着中途救下的中年男子跟在吉姑姑的身后,行着。
无名丘是广袤的环山,四面群山绵延,围着谷中平原,林地,还有蜿蜒曲折的溪水。走不远,就见疏疏落落几十间的村屋,有三三两两农夫农妇在屋前种豆架棚,更有一群小儿女聚在溪旁,有卧剥莲蓬的,有水下捉鱼的,还有些只是躺在青青草地上,晒着阳光,打瞌睡,在他们身旁,是垂尾吃草的羊,牛,小兔子。
见了吉姑姑,人们只是含笑颔首,却不停下手中的耕作,那吉姑姑也不过回之一笑,继续前行。行了一段时间,就见重重叠嶂之下,一间枯枝搭的大大的屋子入了眼帘,柴门斜开,一院儿的草木自盛,一只粗大的竹子,潺潺流出山溪水,润草木也滋唇舌。
进了院门,一只乖觉的梅花鹿走了过来,蹭了蹭吉姑姑的手,吉姑姑拍了拍它的头,它便悠悠然出门去了。
“你们是何人?”吉姑姑问,“来我无名丘何事?”
“我们是天上神仙,冯夷仙座下弟子,”昆月道,“敢问吉姑姑有没有见过师尊?”
吉姑姑听了他们的话,笑道,“你们问的可真有趣儿,天神上仙高高在上,而我不过是一个凡人俗妇,哪有荣幸得见神仙?”
“可是,土地神说你见过神仙,”素丸道。
“啊,可能我见过不自知呢,”吉姑姑道,“就说你们两个,若不是你们自称天上神仙,我还以为只不过是两个长相好看的世家小儿女罢了。”
“那么,打扰了!”昆月说罢,拉着素丸待要走。
“等等,”吉姑姑道,“这个姑娘走不得!”
昆月和素丸回过头来,盯着吉姑姑。
“想必刚刚在林中你们也听说了,”吉姑姑拿出一张悬赏递给他们二人,上面画着素丸的肖像,写着悬赏额,三千年灵力,“六虚国悬赏捉拿这个姑娘。”
“你是觊觎那三千年灵力?”昆月冷冷问道。
“我不修仙不炼丹,那灵力,还入不得我眼!”吉姑姑冷笑道。
“既然这样,”昆月问,“那我们告辞了!”
“我是为你们好,”吉姑姑道,“只怕你们一出这个门,成群的妖魔鬼怪候在那里了,说不定还有想要修仙的人,和那些法力低微的神仙也在。”
“便是全天下的妖魔又如何!”昆月背对了她,冷冷说着,拉了素丸仍要走。
“我知道你们能力高超,下界众生皆不放在眼里,”吉姑姑道,“不过刚刚在林中,这位姑娘连几个小妖都舍不得伤害,不知道你们一出门,是打算赶他们走呢,还是任由它们不停地纠缠?啊,你们可要知道一点,这三千年灵力很多小妖终其一生的修行怕是还得不到,所以,妖为灵力亡,你们若不杀他们,只怕他们会一直纠缠,直到有一天,把这姑娘送到六虚国去方休。不过,你们能力强嘛,把他们统统杀光,也就耳根清静了!”
素丸听了,挣开了昆月的手,停了下来,问道,“六虚国为什么要悬赏捉我?”
“嘿哎,”吉姑姑笑道,“真好笑,你这个当事人不知,我们又怎么会知?”
“你怎保证素丸在你这里就是安全的?”昆月问道,“你就不怕群妖攻进来?”
“那你可放心,”吉姑姑道,“这方圆千里,不管是人,是妖,没有哪个不给我吉姑姑几分薄面!”
“你为什么帮我们?”昆月问道。
“我也许是想帮外面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无能之辈呢!”吉姑姑笑着说,“你们就只管先住下了,等把事情该查的查清楚,该做的做完了,再走不迟!”
昆月解开了那中年男子的锁线,除了他的禁言令,道,“你走吧。”
那男子一动一动,好似睡着了一般。
吉姑姑带着素丸,昆月进了屋子,待要关门,见那男子仍旧一动不动,于是说道,“那偏房空着,要留,你便留下。”
那男子果真慢悠悠走向了偏房。
吉姑姑给素丸和昆月指了他们各自的房间,便走了出去。
昆月来找素丸,坐在桌边道,“此地有些怪异,总觉哪里不妥。”
素丸道,“我倒觉得这里平和安乐。”
昆月道,“你出门少,单纯没心机,我看书上说,人心难测,又说他人即地狱,所以防人之心不能没有。”
“你说吉姑姑?”素丸问道。
“这个人不简单,”昆月道,“如果她真是凡人俗妇,为什么那些妖鬼人仙之辈都不敢进来?听她口气,这方圆几千里都无人敢犯她,她岂是寻常之辈?”
“那你又肯住在此处?”素丸问道。
“她说的对,”昆月笑道,“你我出去,要么是杀戒大开,要么是被纠缠不休。杀戒大开,你不愿,纠缠不休,我嫌烦,所以,留在这里,是我们两个折中的方案。”
“可是师尊怎么办?”素丸道。
“师尊我们继续找,”昆月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弄清楚,六虚国为什么要捉拿你。”
“你怀疑跟师尊有关?”素丸问。
“你未曾到过六虚国,”昆月道,“她们怎么会有你的肖像图?所以我怀疑也许是师尊给我们留下的线索。我得去六虚国看一看。”
“我们走!”素丸站起来,说道。
“你留下!”昆月道,“你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怎么会?”素丸摇身一变,笑道,“你看,我是谁?”
昆月见了,先是一愣,接着露了笑颜,“丙火弟弟,我们走!”
昆月和变成丙火的素丸走出屋子,见那中年男子伸着脖子,往屋内探看,两人一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哇,你是谁?”男子后跳一步,看着丙火,“你什么时候进屋的?”
“关你什么事!”素丸道。
昆月拉着素丸便向外走,留下那男子一人发怔。
两人出了柴门,果见周围树林丛草间妖气四伏,他们倒也不介意,只管向前走,那些傻妖们果真一动不动,围在柴门四周,没有跟过来。
昆月和素丸打听到六虚国在西边,便一路西行。行了不知多久,但见明月从苍茫云海间移出,夜如白昼,两人进入了重山圈,一山放过一山拦,真是满目奇峰迭现,耳畔长风拂松,万壑清幽。
正走得兴起,忽见前面断崖万丈,好似到了绝境,没了去路。素丸看得仔细,说道,“那断崖一侧好似有层层楼寨。”
“我们过去看看!”两人飞身过崖。
飞到一半,突然火光四起,一张金灿灿的网,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将两人罩入其中,昆月摇身一变,变出真身,鲲鹏现世,其背数千里,翼若垂天之云,那网落于其背,如一粟遗于沧海,他背驮着素丸,飞到悬崖对岸,恢复了人形。
“来者何人?”一群全副武装的女兵手执钩稽围了过来,“竟敢夜闯国界!”
昆月道:“我们并无恶意,不过为着悬赏而来!”
“你们捉到了我们要的人?!”一个身穿黑色铠甲,头戴黑色盔帽,英姿飒爽的女子走了过来。
“我们想知道,你们为何要悬赏捉拿那个人!”素丸道。
女子听了她的话,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我六虚国做事,向来不跟外人解释!你们有能力把人捉来,灵力拿去,公平交易,你情我愿!”
“你们不解释,就不怕冤枉好人?”素丸道。
那女子一听,脸一沉,绕着他们两个转了几圈,冷眼如箭,紧盯着他们,“你们认识那女子?!”
“我便是!”素丸猛地变回了原貌。
“拿下!”女子受惊,往后一缩,手一挥,大声喊道。
昆月和素丸轻而易举地除掉了士兵们的钩稽。
“我来是弄清楚原因的,”素丸一边躲闪着,一面喊道,“不要打打杀杀,弄伤你们我会心中有愧的!”
那女子手握双刀,刀刀砍向素丸,而且她步步紧逼,逼得素丸跳上跃下,“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捉我,总该给个理由吧!”
“你明知故问!”女子咬牙切齿道。
昆月已经把其他士兵打倒在地,见女子逼得紧,素丸又不肯还手,猛地变出银白色素线丝,一甩手,将女子捆绑起来。
素丸夺了她的双刀,扔在地上,道,“我以前未曾来过六虚国,也不曾听过六虚国,你们究竟为何捉我!”
“有本事,你放开我!”女子恶狠狠盯着素丸。
“若是我有得罪之处,你们该说给我听,”素丸道,“我问,你们又不肯说;我解释,你们又不肯听;我冤枉,你们又不信;你们做得,有点过分!”
那女子冷笑着,刚待要开口说话,突然,平空一道火红色的闪电,由远而近,奔向三人。
昆月和素丸不知何物,仰头盯着,蓦地,那闪电变成了暗红色闪着光亮的绳索,倏忽将二人绑缚了起来。
两人越是挣扎,那绳索绑得越紧。
“把他们二人带到狱中!”一个穿着明黄色龙凤袍的妇人走了过来,对身后的女兵说道。
“娘,”那被绑束的女子跳到妇人身边。
妇人动手,解开了女子,搂着她的肩膀,转身往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