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不如从方丈来的那天晚上说起吧。”
“……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狂风骤雨一整晚都没有停歇,我们的被害人方丈大师,就在这样的深夜里,悄无声息地死去了。等到第二日方丈的尸体被发现时,他正如生前一般坐在椅子上小憩,只是心脏的位置,赫然破出了一个大洞。”
“这个洞是怎么形成的?又是谁弄上去的呢?有人说凶手是一位柔弱的姑娘,”
游然故意停顿了一下,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朝小桃望去。
“当然,也有人说凶手是‘吃人心脏的妖怪’,那么……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游然正欲往下说,忽然看见一旁的黑山老妖已备好了瓜子茶水,正翘着二郎腿一副等下文的听书姿态。
见游然看向自己,他立马象征性地拍了拍手:“说得好!不愧是我外孙女。”
游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呵呵,先把你嘴里的瓜子吐了再说话。”
她轻咳一声,正视前方接着说道:“那么就由我来告诉大家,真相是什么。”
“首先,”她对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我需要请当日去过方丈房间的三位,先到前面来。”
春白站在游然身后,所以最先站到厅中间,随后小桃拉着阿福的手也站了过去,最后是大牛,他被侍卫催促了几声,才不情愿地站过去。
游然:“春白,那天申时左右你去送饭,进房的时候看到方丈和他的弟子一起,对吗?”
春白点点头:“方丈当时在跟弟子讲学,我放下饭菜就走了。”
游然:“你确定当时方丈还活着?”
春白肯定地说:“我很确定,小姐。”
“很好,这说明在凶案是在春白离开后发生的。”
游然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阿福,见阿福依旧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便又把视线转向了小桃。
“阿福是听说了你要给方丈送茶水这件事,才会去方丈房中找你的,是吗?”
小桃咬着嘴唇,慢慢点了个头。
游然:“那你能说说,是谁要你把水送到方丈房间的吗?”
小桃愣了一下,她以为游然会问些关于时间的问题,却没想到会问这个。
游然可不会给她留思考时间。
“很难回答吗?那我替你说吧,要你送水的人是方丈本人。”
小桃见游然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禁身子轻颤了一下。
游然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缓缓说道:“所有证词都在表明,你是一个要去送水却没有送成的人,而没有人关注——为什么是由你去送水?”
“说实话我先前也没有在意,只是以为方丈口渴了,而后厨刚好派你去送而已,实则不然,”
“真实情形是,方丈入府的时候你就在现场,他看见了你,说要替你化解厄运,知命改命,只求一碗茶水作为回报。”
说到这里,游然展颜一笑,她这一笑煞是突然,带着点调侃与讽刺,又恰到好处,叫人不觉沉迷。
“讲真,说这种话的人要不是神棍就是活菩萨在世。我要说他是神棍,那些受过他指点的人肯定最先跳出来否认,但要我说他是活菩萨……”
“对不住,本小姐良心过不去。”
游然伸手从衣服里摸出一卷纸,抖落抖落展开给众人瞧。
那张纸上画着好多个人模糊的小人,虽然有的已经被血迹遮掩住了,但依旧能看出是一张春宫图。
“一个衣服里藏着这种玩意儿的人能是好和尚?狗屁方丈大师!”
额……她好像骂人了,但连忙扫了一眼下面的人,见大家的注意都在那张画上,便轻咳一声,接着说道:
“所以我猜,那套说辞只是一个借口,”她看向小桃,“是一个为你制造机会的借口,好让你在深夜单独去见他。”
“我说的对吗?”
听到这个问题,阿福抬腿往前迈了一步,被小桃拉住了。
游然知道阿福在生气,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我陈述的都是事实,绝没有存心诋毁谁的意思,如果等下的言语有伤害到你们,那是我的不是,先说一声抱歉,但真相我是一定会揭露的,因为方丈也是一条人命。”
小桃勉强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游然便接着说道:“对于方丈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并指明让你送茶水的事情,我倾向于你们认识的可能性较大,不过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
“那我们暂时把这个事给放一放,继续之前的推论。”
游然重新做回了凳子上,指向了一旁的阿福。
“阿福是为了你才去的方丈房间,你说他去了会做什么呢?”
小桃抬头看了游然一眼,平静地说道:“我弟弟很乖,他只是去问了我的去向,问到便离开了。”
游然突然扯了一句题外话,“阿福很怕黑,所以你家用蜡烛的量很大对吗?”
小桃:“……是的。”
游然接着问:“那你能告诉我,怕黑的阿福是如何在夜晚去找你的吗?”
小桃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游然:“或者我应该问阿福本人,他当时是怎么……”
小桃:“他当时是端着蜡烛去的!”
她发觉自己截断游然的话有些不妥,便急忙补充道:“阿福他从小就怕人,只敢在夜里没人的时候出去,所以我常给他备蜡烛。”
“原来是这样。”游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么按照你说的,怕黑的阿福在本就十分害怕的情况下,独自一人去往了方丈房间,被告知姐姐并没有来过,甚至不清楚她人在哪儿。”
“他唯一信任的人不在他身边,他焦急吗?他害怕吗?他会发病吗?在这种情形下你还说他能平静地离开,”
游然看着小桃问道:
“小桃,你觉得这可能吗?”
小桃沉默不语,但她搭在阿福身上的手指却在不自觉地收紧。
最后还是阿福开口说话了,不过是对着小桃说的。
阿福:“阿……姐,你……抓疼阿福了。”
小桃本还咬着牙的,一听他撒娇的语气,立马松开手,“是姐姐的错,把你弄疼了。”
阿福摇摇头,他反握住小桃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阿姐,你累了,让阿福替你吧。”
众人都惊异出声。
“……这还是那个傻子吗?”
“快看啊娘,傻子他会正常说话了!”
“……”
他仰着头看着游然,眼神看似和原来一样呆,但是游然知道,他眼里多了一种坚定的光。
他的话也非常的简明直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傻子的?”
唔……不愧是阿福的问题,真叫人无法回答。
游然扣了扣脑袋,“这个嘛,有些惭愧……虽然我很早就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但一直没与你联系起来,所以算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吧。”
“那你说说。”
阿福扬了扬下巴,似乎自己才是来审问的人。
游然:“第一次去案发现场,由于太过关注尸体我并没有发现,第二次去在聂阡的协助下,我发现了方丈私藏的春宫图,直到第三次去,我终于发现了异常,在他的房间里——没有水杯。”
游然特意顿了一下,见众人一脸疑惑的表情,才接着解释道:
“就算是他在等小桃送的茶水,也不至于整间房里连一个杯子都没有吧?那可是贵客的厢房哇。后来我为了确保猜测的正确性,去询问了守院侍卫,”
“你猜他说了什么?”
游然鸡贼地看向阿福,见他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只好揭露了答案。
“他告诉我,方丈前半夜一直在念经,你说他念了那么久,会不会口渴呢?”
她朝阿福展露了一个微笑,“所以我当时就断定,一定有人去了方丈的房间,把水杯全部带走了,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为了包庇他的姐姐,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