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兰达知道现在有很多双眼睛正看着自己,毕竟这间房里的摄像头并不是摆设,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精力已全都集中在了对面那个孩子的身上。
她在等对方的反应,准确地说,她在等对方伤害自己。
虽然这很莫名其妙,但是先前的数次尝试都已经说明,没有人会平安走出这个房间,就算是最轻的伤也有肋骨骨折的级别。
而且从男孩冷漠的表情看来,她确实没什么获得特权的可能。
男孩呆呆地看着前方,鸽子灰般的眼神空洞无光,齐耳的黑发更是衬的脸色惨白一片,唯有那红红的小巧鼻头,还能看出他是个活人。
“……哎,”游兰达叹了口气,这么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事啊,于是她先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略带沙哑的女声像一根划动的火柴,最先点燃了安静的空气。
男孩又呆坐了片刻,良久才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还来审问我什么?”
谁知游兰达回答的非常直白。
“他们平日都叫你小恶魔,所以我确实不知道你的名字。”
监控室里的人听她这么说,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玩了。
等游兰达发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她的心也“咯噔”了一下,但她仍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补充到:
“这很正常,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叫游兰达,他们只知道我的外号,这说明外号总是比人出名的,你十岁就有了外号,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十岁那会儿还在帮妈妈挤牛奶呢。”
“……我已经十六岁了。”
男孩不冷不热地辩驳道。
游兰达:“哦哦,抱歉,你看上去……很年轻。”
听到她说起自己十岁的事情,男孩的眉毛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显然有了兴趣。
“……那你的外号是什么?”
他盯着女人一头肆意飞扬的红发想,难道是红毛怪,或者女巫?
游兰达这下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她支支吾吾地说:
“有几个外号……什么’带刺的赤莲’、’火红余晖’之类的,不过叫的比较多的是’血色残阳’,个人感觉没你的好听。”
男孩细细看了会儿游兰达的头发,想象着一片红色夕阳的场景,也不确定对不对,毕竟他连太阳都没见过几次。
但他认识红色,因为他的生活里除了白色,红色的事物倒是常见,他看向自己腕间的伤痕……当然前提是血也算事物的话。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男孩问道。
游兰达摸了摸被眼罩包裹的左眼,才想起自己现在有一只眼睛失明了。
其实不怪她反应迟钝,主要是系统为了她能完成任务,不光恢复了她的视力,还给她配备了一个透明眼罩,导致她总忘记自己是“独眼龙”这件事。
“这是我……在战场上弄的,当时一个弹片擦过了眼睛……就这样了。”
游兰达,也就是游然,相当平静地说出了这番话,就像在说一个外人一样。
毕竟这具身体确实不是她的,而她穿来的时候眼睛也已经失明了,但这落在那群监控室的人眼里,却很容易被赋予其他意味。
“不愧是游兰达上校,这些伤根本没放在心上。”
另一个人附和道:“不但如此,她居然在小恶魔的房里呆了这么久都没收到伤害,这真是个奇迹!”
……
“咳咳……我说,”游然理了理鬓边的红发,“你好像很有查户口的天赋,今天不是我来询问你的吗?”
男孩眨巴了一下那双浅灰色的双眼,小心翼翼地说道:
“对不起,露西亚教母教过我要尊重女性,请看在我一点没伤害您的份上,原谅我吧,我从没见过除教母之外的女性,一时有些好奇,才问了那么多问题。”
虽然他道了歉,但那语气游然是一点都没听出歉意。
真像个小兽,面上用可怜的模样讨好人,背地里却藏着锋利的爪子,不过她有的是时间驯服他。
游然:“其实我来不是要审问你的,是有件事要通知你,你的露西亚教母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这段时间里,将由我来当你的新教母。”
“……哦。”
出乎游然的意料,男孩并没有出现什么激烈的反应。
游然有些坐不住了,“这十年露西亚都没离开过你,你就不想问问她去哪儿了?”
男孩冷淡地勾了勾嘴角,从那张稚嫩的脸上游然明显看出了他的不屑。
“……漂亮姐姐,你没必要对我撒谎,露西亚前天就死了,不然你们也不会急着给我找新的交接人。”
游然:“……请叫我游兰达。”
“兰达姐姐,”男孩很快接过话,“现在露西亚教母死了,只有我能够完成她的任务,你们都不想我死对吧?”
“我今晚想去你家洗个澡,还想听睡前故事。”
男孩恬不知耻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可以。”
游然想都没想就直接拒接了,把一个精神素极其不稳定的“桥”带回家里,她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那好吧,这可是你逼我的。”
男孩眨了眨浅灰的双眼,掀起了自己的白色T恤,只见包裹着瘦弱骨头的惨白皮肤上,划拉着数道骇人的血印,有的结了痂,有的还很新。
看到这可怕的景象,游然吸了一口冷气,“你干什么?!”
男孩精致的脸瞬间变得委屈起来,“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姐姐生气了,我必须要惩罚自己。”
他说着就要朝自己的身上抓去,游然顾不得进来之前的警告,直接上前抓住了他的手。
“嘿嘿嘿嘿……”
游然瞬间觉得不妙,男孩抬起头,脸上哪还有半分委屈的神色。
“兰达姐姐的手好软,女生的手都这么软吗?不知道被抚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游然只觉的浑身僵硬,身体随着男孩稚嫩的嗓音不受控制地抬高,先是放到了对方的头顶,之后又缓慢地放下,一下一下地来回抚摸起来。
被迫感受着手下柔软顺滑的黑色毛发,游然有点想打人。
她怎么那么蠢,居然忘了“桥”是可以通过直接接触控制人精神的!
男孩一脸满足地被游然抚摸着,直到有人冲进来强行把男孩按到,直到重新给男孩戴上播放“安魂曲”的耳机……游然才悲催的发现——自己的手,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