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的目的

案子并没有随着何康伯的自杀而结束。

反而，才刚刚开始。

当何康伯刚自杀之后，潘金海便急忙将情报分别送往了东宫、兵部还有刑部。

太子此时正要歇息，听得有急报送来，便急忙起身，吩咐奴婢将急报拿来。

当他看到何康伯自杀之后，眼睛便眯了起来。

他独自一人在房间中来回的踱步，过了很久，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穿上了衣服，朝着南宫大院而去。

这南宫大院就在皇宫之内，是皇宫里为数不多，除了太子之外，还能容纳男人的地方。

一般来说，不管是皇子还是皇兄，成年后都必须搬出这皇宫。

毕竟这皇宫之内，生活的除了太监便是女人，若是容许皇子等皇亲国戚住在这儿，只怕会引发后宫之乱。

所以，历朝历代都有规矩。

但凡皇室男性成员，成年之后，便必须搬出皇宫，自行开府。

但这一位皇室成员，如今重病在床的乾英帝非但没有把他赶出去皇宫，甚至就连南宫大院都不许他出。

因为，这南宫大院里住着的人，是乾英帝的弟弟，太子李承乾的叔叔，乾英帝被俘之后的一国之主，乾武帝。也就是在他的支持之下，这乾朝的尚文之风才稍微有所改变，这岳长空才能毫无顾忌的征战沙场。

太子推开了南宫大院的大门，看着黑漆漆的大殿，没有说话，也没有吩咐下人将灯火点亮。

“叔叔，侄儿来看你了。”太子朝着漆黑的大殿中喊道。

“多谢太子殿下，老臣身体抱恙，不便起身，还望恕罪。”

“叔叔说的是哪儿的话，咱们是一家人啊！”太子李承乾笑着说道，月光洒在了他的笑脸上，看起来似乎真诚无比。

苍老的声音再度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罪臣不敢当呐！殿下深夜前来，可否是有事？”

太子李承乾的脸突然间恢复了严肃，声音有些低沉，站在了大殿外。

“何康伯畏罪自杀了！”

漆黑的大殿中陷入了沉默，随后一声长叹传来。

“我也曾劝过他，始终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他啊！”

太子李承乾听到这话脸上突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声音中带着一丝揶揄。

“叔叔不必忙着承认，何大人到死都没提过您一句。”

“何大人的事儿我知道，但却与我无关？莫非你真认为他听我的话？”

太子李承乾朝着黑暗中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皇叔，您可是当初把乾朝从生死边缘上拉回来的人物，如今深居这宫中，您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如何，都一把年纪了。你们也不用在朝堂上找人了，都是好臣子。”

李承乾摇了摇头。

“皇叔若是把当年您的那些臣子名字告诉侄儿，侄儿一定保护好他们。要不然，他们就这么潜伏于朝堂之中，什么时候指不定就让侄儿睡得不安稳。”

黑暗中传来了笑声，似乎是无奈，也似乎蕴含着不屑。

“这么多年来，你们父子两老是以为这班大臣有鬼心。我人都在这儿了，他们能翻出什么风浪。你们，别再添罪孽了。臣子该死于社稷，而不是算计啊！”

太子听到这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随后说道：“叔叔，我和父皇不同，我保证不会伤了那些老臣，都会给他们一个好的归宿。”

“当真？”

“当真。”听到自己的叔叔似乎口风松了一些，太子急忙说道。

“岳长空，孙政青。”黑暗中连续传来了两个名字，太子听罢，愣在原地。

“叔叔你别耍侄儿了，这两位若是你的人，当初父皇无法重新夺回帝位。”太子轻笑了两声说道。

漆黑的大殿中也传出了爽朗的笑声。

“岳长空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你说是不是我的人；当初孙政青，也是我当政时期让他重新统领六部的，你说是不是我的人？”

太子沉默不语。

叔叔说得虽然是实情，但他相信这两位。退一步讲，他不相信也没有任何的法子。若是动了这两位文武柱石中的一位，恐怕北魏会立马扬鞭南下。

“叔叔，您老了，若是愿意的话，侄儿能够侍奉您，颐养天年。”太子想了想，只能再度劝解道。

“老臣何德何能啊？”黑暗中传来了声音。

“您这样做没意义的。”太子皱起了眉说道。

黑暗中传来了两声轻笑。

“你以为是我在背后指使的？”

“难道不是吗？”太子反问道。

太子站立良久，没有声音传出来，他当是对方默认了，便打算转身离去。

“若是你一直把目光放在我这老头子身上，恐怕我李氏危矣！”

太子听到这话，顿住了身形。随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南宫大院，才转身离去。

……

消息传回了平阳城。

利小刀带着这个消息进入了地牢之中。

原本看到利小刀满脸笑容的何天听到何康伯已死，笑容便立马消失不见了。

利小刀看到他这副模样，也不说话，便静静的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知道了他的故事吗？”

何天突然问道。

利小刀点了点头，何康伯的事儿是沈安告诉他的，包括当年那一段往事。

同时，沈安还告诉他，这几次的刺杀都是何康伯所为。

“对了，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何天居然与沈安问出了同样一个问题。

当时利小刀没有回答沈安，他只是说不知道。

现在利小刀看着何天，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于国是恶，于己则不是，若是我的家人蒙受冤屈，恐怕也会和他一样。”

“那你认为你们的皇帝陛下错了吗？你要知道，若是他不把责任推卸到宦官和女人身上，他恐怕就无法重新取得权力。”何天听到这个答案，继续问道。

“错了。”利小刀干脆利落。

“你居然说你们的皇帝错了，不怕被砍头吗？”何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不说，没人知道；就算你说了，也没人相信。”

利小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何天叹了一口气，拍着利小刀的肩膀说道：“若不是你我属于两国，我他娘的，肯定和你拜把子。”

随后他坐在地上，倚靠着墙。

“我想要一壶酒，送送他，可以吗？”

利小刀点了点头，走出了地牢。才到地牢口，便看到了沈安手里提着两坛子酒。

“行了，你们聊吧。不过，你的事情没完。听说太子要继续追查下去，所以，你同样会被以杀人罪为理由送往永安。”利小刀“嗯”了一声，便拿着酒，回到了地牢中。

“当年啊，他其实早知道我的身份，但最终没有把我丢给督查院那帮家伙。他说，因为我像他的儿子，不畏生死。”何天拿到了酒，一边喝酒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其实他内心里，挺喜欢这片土地的。”

“他啊，特别搞笑，为了报复乾朝，大肆敛财。他说，他要贪。结果转眼就把贪到的银两送给了两国边疆流离失所的孩子们。要不是你们的皇帝不是个人，他肯定会是一代名臣，能够先天下之忧而忧。”何天说着，喝着酒，眼眶红红的。

何天说了很多，从怎么与何康伯相识，说到了何康伯多次通知他让他赶紧走。

不知不觉，两坛子酒他一个人喝完了，最终醉倒了。

利小刀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将他拖回了牢房，随后为他盖上了被褥。

……

利小刀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康伯的事儿让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对付的是大奸臣，他们不顾一切敛财，只为一己私利。

可他怎么没想到，抓出来的第一个人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利小刀虽然没有见过何康伯，但脑海里却有了他的样子。

在利小刀的脑海中，何康伯是一个小老头，心里装着事儿，贪了银子之后总是会自责的一个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帮沈安做下去，有些事儿，他都分不清对错了。

甚至有的人，好人和坏人，无法区分。

“聊两句吧！”

沈安拍了拍利小刀的肩头，随后跟着他来到了凉亭里，陈克金早已在那儿等着了。

“有些事儿，就是这样。不止你，就连我，就连岳大元帅，都后悔追究这件事儿了。不过，我们还得继续下去。”沈安看了一眼利小刀和陈克金。

“现在，太子准备追究下去。下一个线索是裴家，他们是商贾之家，做的生意很大，各行业都有所涉及。但，这一次，在裴家行商的车队里，发现了大批的军械。”

“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利小刀觉得有些累，什么事儿都不想管。

沈安看着他，随后说道：“太子要你，若是你被太子带走了，我都救不了你。”

“太子会害我吗？”利小刀有些不解。

“会。”沈安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等利小刀发问，沈安便继续说道：“因为你会禁卫的刀法，而且在找无声铃。同时，还会有人要杀你，就是何康伯背后的人，他的原因很明显。太子虽然和那人是对头，但却不一定会保你。”

“为什么？”利小刀皱起了眉头问道。而陈克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陛下偶尔清醒，一直念叨着他失散的孩子，还有他的红颜知己。关于他孩子的线索，就在无声铃和禁卫之上。当年有一批禁卫因为战乱流落江湖，当初他们都是陛下的贴身侍卫。”沈安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不知道利小刀为什么那么需要无声铃，但还是决定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也许是那几个侍卫的缘故吧。

“所以，他为了坐稳皇位，就必须把他弟弟的线索给掐断！”讲到这儿，利小刀自然就明白了。

“可那是他弟弟啊！”利小刀说道。

“可那是皇位啊！”陈克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利小刀的肩膀。

沈安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但却具体说不出哪儿奇怪。

“所以，我这儿留不住你了，你必须走。”

“去哪儿？”

“衮州。”沈安立马说道。

“你只有去了衮州，查出裴家的真相，之后你便是有功之臣，太子没办法明着对你出手。”沈安说道。

“那现在我也是有功之臣了啊！”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利小刀突然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陈克金看了利小刀一眼，便提醒了利小刀一句。

“你现在是杀人犯，而且涉及到两国的邦交。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现在去了永安，太子为了稳妥，直接杀了你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我查出衮州的事情之后，我还是杀人犯啊！”利小刀看向了沈安。同时，陈克金眼中也全是迷茫。

“这件事儿，你自己能处理。我的计划是，你们先走，然后北魏不追究。随后，你查出了衮州的事儿，那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永安，那样会安全得多。而且，你若真的查出幕后之人，岳大元帅会护着你。有岳大元帅护着，你才真正的安全。”

“北魏为什么不追究？还有，我怎么进入裴家去查啊！”

沈安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玉佩放在了桌子上，看着利小刀。

“我有一个侄子，叫做沈玉轩。当初他和衮州裴家的三小姐有婚约，可惜的是，他被奸人所害。此番，你装做他就行了。”

“至于北魏的案子，你先去和魏春申还有一位贵人认个错解释一番，剩下的我会帮你。”

利小刀拿起了那枚玉佩看了看，摇了摇头又放了回去。

“我怎么假装，难道裴家的人不认识你侄子？”

“除了凶手和裴家三小姐之外，裴家的其它人没有见过他。”沈安突然说道。

利小刀立马明白过来了，他看着沈安。

“你侄子是不是也和这军械卖国案有关，你想借助我查出来。”

“是！”沈安没有掩饰，站了起来，给利小刀鞠了一躬。

利小刀想了想，他觉得有必要去一趟。

若是自己追无声铃太紧，只怕有人会怀疑自己身份。想必已经很多人知道利大海原本是禁卫中人了，自己贸然去永安，现在恐怕真的反而会适得其反。

倒不如，听沈安的计划。

而且，现在他对沈安放心了很多。因为，他知道了沈安的软肋和目的。

“可裴家三小姐那边？”

“你放心，她会配合你，而且你们见过面了，她也信任你。”沈安说道。

利小刀听到这话，突然间想起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