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手上有了血,就总是有味道的,梅香。”孟芸檀看着船头激起的江水,滚滚而来,拍打在船头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以后,又夹持着这万钧之力往船后奔涌而走。
“雁过留痕,人过留名,梅香,你看到这船上的水拍打后留下的痕迹吗?”孟芸檀从袖口处拿出了当日刺中孟相国胸口的这支黑羽箭。
这箭被孟芸檀保护的极好,就是每一寸的细节她都记在了心上了,只是害怕记忆跟不上时光流逝的速度,所以每日她都会拿出来观看一会儿,以便随时记住这血海深仇。
“小姐,手上的血可以洗掉的,就是水,”梅香探出头,看了看船头的江水以后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痕迹的。”
“是吗?”孟芸檀轻笑出声,将手里的箭重新放回了袖内后,抬手摸了摸梅香耳朵旁的碎发说道:“若是人人都如同梅香这样想就好了,我可是能省下不少的功夫的。”
“小姐,难道不是这样的吗?”梅香倒是觉得很是愕然,没有了就是没有了,难道还有什么留下来的是自己没有留意到的吗?
“梅香,你看到的表面的现象而已,可是实际上沾过血的手,是洗不干净的,就如同那被水击打过的船头,看起来完好无缺,可是内力早就有了痕迹的,不过,我可以给你说的简单一些。”
注意到梅香略显惊奇的目光,孟芸檀略一思量,指着梅香的衣服说道:“这是今年的第几身衣服了。”
“这个不记得了。”梅香的小脸一红,不好意思的说道。
虽然是个小姑娘,但是梅香也的确没有将心思花在这些穿戴上的,夫人什么时候给她做新的,她就穿就是了,坏的或是扔掉,或是送人,反正有衣服穿就好了的。
“那总是有坏的吧?”孟芸檀也没有在意,继续诱导着梅香的思维。
“坏的,有呀,春天的时候,我去拿去年的衣服,就发现有了一个洞的,可是明明去年我放进去还是好好的,可是今年就坏掉了,恰好还是我最喜欢的那件小姐给画了梅花样子的衣服的。”梅香如今想起来都还是心疼的咂嘴的。
“那就好。”孟芸檀笑着说道。
“这一点而已不好,小姐。”梅香可是老大的不开心了,最心爱的物件就这样就坏掉了,怎么小姐还说好的。
“傻瓜,我说的好就是,你可曾感觉到这件衣服有要坏掉的痕迹吗?”
“没有哦,我确定是好的才放回衣橱里去的,因为太喜欢小姐画的梅花了,还确定了好几遍的。”
“看,这就是在不经意间的改变,也就是我给你说过的水流过就是会照成伤害的,也许是你洗衣服的时候用劲了,而你并不知道,也许是你在晒衣服的时候,被阳光晒伤的地方,你依然是不知道的。”
“但是日积月累下,这件衣服就会坏掉了,看起来是一瞬间的事情,实际上只是日积月累而来,可是追本溯源上去,每一次看似无意的伤害都在叠加着对这件衣服的伤害而已。”
“梅香,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看起来是我的父母被暗杀的是结果,可是在这个过程中,有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个地方,传递了多少的书信,都最后,才是有人去实施的这个事情,你现在明白了吗?”
“小姐,我明白了。”梅香说道:“我们看到的只是结果,可是准备的过程是很长的,所以小姐才会说血是洗不掉的,因为整个过程都是沾着鲜血的。”
“是的,能够洗掉一只手,能够洗掉两只手吗。那还有第三只手,第四只手又如何去洗掉的。”
孟芸檀迎着着船头上吹起来的冷冽的江风,让这江风冷冷的打在了脸上后说道:“既然洗不干净,那就找到看起来最干净,实际上最脏的那只好了。”
“小姐,我们一起。”梅香紧紧的站在了孟芸檀的身后,如果可以,她愿意幻化成这世间上最坚硬的石头,用来支撑小姐前行的力量。
只是既然人是不能幻化的,那就让心硬起来好了,为了小姐,为了死去的相国和夫人,梅香愿意成为小姐最坚硬的后盾,成为护着她的盾牌,成为她最好用的一把刀。
小时候,是小姐救下了如同小兽一样孤单生活的梅香,如今就让梅香来陪着一夕之间就家破人散的小姐好了。
“小姐。”一声轻呼,打断而来主仆二人的宁静。
是孟家老宅内派出来接孟小姐的婆子,也是孟家老宅的家生丫头,就叫明珠的一个中年妇女。
因为年纪大,偶尔孟相国夫妻回蜀地的时候,明珠也是伺候过几回的,因此同孟芸檀还有几面之缘的。
“明妈妈,什么事情的。”孟家的派来的丫头婆子,就是在这船上,没有传唤也是不轻易来打扰孟芸檀的。
所以如今没有传唤,这个明妈妈就自己走了过来,孟芸檀才会问道:“有什么事情的。”
“回小姐,家中大老爷来信了。说是咱们相国是被当今陛下封为国公了,封号是镇。因而如今这船上的字号要变了,不能是孟相国和夫人了。而是一品镇国公,和一品诰命的镇国公夫人了。”
‘那些跟着来的家下众人,虽然也有能识文断字的,只是这样的事情,还是不敢的,所以才让奴婢来问小姐,看能否请得动小姐的笔墨,还是想请小姐亲自来写的。’
明妈妈向来爽快,这话说的也是清爽简洁,孟芸檀一听就明白了,哪里是家下人不会写的。孟家自来都是诗书治家的,不要说跟来的人都是识字的,就是平日里打扫的小丫头们,在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要让她们读书明理的。
只是如今这是陛下的殊荣,又是孟家第一个国公和国公夫人,这船上并没有文书先生,若是让家下人来写,的确是要不恭一些。所以他们才来请自己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