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羽树枝上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

天空已经亮起来了，一片清明。

他与西子贤近来交好，每日他都要去西府等西家小公子跑出来叫他的名字，不早不晚。

即使要从早上等到日暮时分，却也不觉得无聊。那倒是真挺奇怪的。

本来七羽就不是那种专心只做一件事的人，他本来就是那种三心二意的样子，做什么事都不太上心，很容易感到无趣。

一旦感到无趣了便不再上心了，可就是这样一件耗费时间的无趣时刻却这样熠熠生辉起来。

西子贤是温柔的，即使七羽也常常用横冲直撞的言语撩拨，他也是欢语搭腔的。

虽然他时时被七羽戏弄玩笑，他的脸上也没有存有半分愠气的。

“子贤兄，你想什么时候成家，就是娶妻什么的。”七羽咬着一颗大白萝卜，咔吱咔吱脆的响。转过头来问他，萝卜便宜，他只有这么多的钱买这样便宜的东西。

“七羽，就这样就挺好的的了，我不希望自己会耽误人家姑娘……”他的语气里的落寞，七羽听得真真切切的。

“怎么是耽误呢？你这般好。会有人喜欢的，会有人真心待你好的。”七羽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转过头来对着他笑，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是七羽想他的眼睛一定是弯弯的像月牙一般的。那般好看的，善解人意的眼睛。

“七羽，你还记得吗？原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这时候生了这般怜悯？！我还记得你问我，你说，我长得这般好看，没了眼睛不会对这个世间存有怨气。你怎么这时候倒是这般体贴地宽慰我了。”西子贤伸出手来搭在七羽的手上。

他的嘴角，怎么如此甜意，人间的友情莫不过如此罢了。只要他笑，便莫不过如此了！

“西子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七羽拉下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一串谜语便带着西子贤来到了所谓的人间欢乐场，嗯，西子贤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七羽想一定要西子贤感受一番这人间的第三种乐，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没见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些都不在话下的好不好？

“公子，来呀，这边请。”艳女们缠着他们引入房中，西子贤脸色通红，自然是第一次见如此场景。正经的不得了，七羽瞧着他的样子便觉得好笑。

七羽第一次来还是初次化作人形的时候，那个老榕树，咳咳，那个老不正经的东西带他来的，他当时也是西子贤这样的表情。

小妮子觉得西子贤这样的反应觉得好玩，便要去摘他的白纱布，在叫嚷声里，七羽自然也就放松了对西子贤的关心，但是也没料到纱布解开之后的他是这般林楚动人，竟然要比女子都要美几分！

七羽在他的身边转圈，四处打量，西子贤自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

这一次之后到也有一件好事，有一个干净姑娘瞧上了西子贤，说什么愿意要与他共度一生的。这样也好，了却了西家府邸大公子的大喜事。

西子贤本来也是高兴的，毕竟年纪上来了，家里也四处着急他的婚事，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家里的人安心。但是，七羽却不见了。

七羽再也没有来，再也没有在街头的树上等他的少年，没有人再叫七羽后就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那个叫他跑出去就愿意去哪的人了，也再也没有那一个愿意与他一起去上一上人间烟火气的少年了。

七羽为什么会消失呢？西子贤怎么也想不通，他还想与七羽讲上一讲他的好事呢，终于有一人不嫌他愿意与他共度一生了。

可是那个愿意与他分享心事的那个少年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大婚那日，西府张灯结彩，很是热闹，西子贤想要是七羽也可以来喝一喝他的喜酒就好了。

但是这一天他也没有来，那一日西子贤的眼睛上还是系着白纱布。

婚礼将成的时候，一整风吹来刚好扬起了他的眼帐之物，好像有人在抚摸一般，眼皮上的温暖真的是一转即逝，如果不是仔细感知到是很容易被忽略一般。

西子贤缓缓睁开开自己的眼睛眨了眨，这原本黑漆漆的变成了白茫茫的，又变成了红喜喜的这五彩般的姿色真真映入了眼帘。

西子贤看见了，看见了一切……他也看见了桥头那只黑乌鸦。

他笑着对它挥手，也笑着流眼泪。人家都说西府大公子高兴坏了，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流眼泪，七羽他原来一直在他的身边，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也就够了，没有人知道那段时光，也没有人知道他，七羽，永远是他的第三只眼。

西府好事办得多，西府大公子瞎眼病好了，还娶了一个漂亮媳妇，虽然出生不好，但是也乐得是个有才干净的女子。

西子贤再也没有独自一人跑到街上走过那些与那个少年走过的路了。

独一人，寻一处，一处不到，一人不归。

虽然，我能见的这世间万物，但是，七羽没有你，我怎么愿意，你怎知我怎愿意赏的世间万物呢？只是可惜你永远不知，永远不知，一个瞎子，他或许见不得这除此以外的黑暗，但是，七羽，你是这个世间唯一的光亮啊。

只是再也无法亲自告述他了。他不知道七羽为他做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七羽是什么，是妖怪还是鬼魂，或者是经常跑到他家的那只黑乌鸦。

那都不重要了，只是他一直记得有那么一个少年曾经如此欢喜，陪他走进人间欢乐场，他也记得那碗面，也记得他吃萝卜是因为便宜，那家伙明明没有钱却喜欢在他的面前充大款。

只是他就这样变成了自己的眼睛，好像是一场梦一样，让人不敢相信。

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年少的噩梦，那个噩梦里他是个瞎子……

“七羽，喝酒去吗?那家酒楼，还在。”

“相公，七羽是谁啊？”睡在他身边妻子迷迷糊糊得问他。

夜里很是安静，除了外面的一声鸟叫，好像说，好。

“七羽，是故人。是故人……”

我在等一不归人，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妖，是我的第三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