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翼(下)
小狐狸的心上人是一只野狗,他在山下借着尾翼山的妖气修炼成妖,又误打误撞跑进了尾翼山与小狐狸结识,野狗没有见到过比小狐狸更好看的妖怪了,他们奔跑在山野,做一对快活的鸳鸯,风月事风月了,没羞没臊。
可是不到十年,野狗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策划了一场跑出山头的计划,在尾翼山中的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般不切实际,像是根本摸不着、看不见的,野狗有点想繁华的人间了,在人间有各种各样的包子馒头,点心甜果,也有不落窠臼的艳文俗语,风格迥异的异地美人,野狗早就动了心,是无论如何都按耐不住了。
他的这一场轰轰烈烈的计划中是没有小狐狸的,他们之间并不是缺一不可的关系,何况那只阿喜也会好好照顾小狐狸的,他对小狐狸的情谊浅薄如砂纸,沁上水便化作了眼中烟,雾中云。
他根本就想不到这样一只傻狐狸会一心扑在了这件情爱之上,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狐狸知道他们之间的情爱好像隔了一条长长的河流,本就是没有尽头的,但又不知道野狗想要飘到何处,所寻之处皆不得法。
小狐狸跑出了尾翼山找了七年,人间根本没有野狗的痕迹。
野狗就像一阵风,让小狐狸觉得好像就自己拥住了,可是打开怀抱一看,啊,原来什么都没有,又好像那张开怀抱的自己就是这天底下的第一大傻子。
她最终回到了尾翼山山下,连老巢都回不去。
阿喜来找她,狐狸遇见阿喜却不是喜悦更多一些,是愧疚。
始末之初委良,半路之途戚戚。
最好不见……最好,相见。
阿喜回了尾翼山,她找来了,狐狸还装作与之前一般,她们善谈人间事,好像是活在这世间上普普通通的寻常女子,阿喜的追寻是狐狸,可是狐狸的追寻是野狗,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舍去,也不会有所平衡。
她愧对她的朋友,她们一起长大,一起修炼,明明是形影不离的关系,可是她们之间怎么就走到这样的境地了呢?阿喜害怕的是找不到她,而狐狸害怕的是阿喜找到了她,看着阿喜因为她难过,沮丧,因为她而变得不快乐,她就觉得不该,不该是这样的。
她劝着阿喜,说,阿喜不懂,“画地为牢”。
阿喜争辩着问她,情感也有界限吗?也要分得一清二楚吗?
狐狸答不上来,可是野狗的消息传到她这里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的追逐而去。狐狸想,看,友情与爱情不是一下都分的一清二楚吗?
及时行乐,及时承欢是狐狸的信条,她终于遇见了人间的野狗。
而阿喜也遇见了“野狗”一样的人间,她没了狐狸作伴,嫁给了人间去追寻情感的界限。
野狗出了尾翼山便觉前尘不过大梦一场,他摒弃了尾翼山的圈禁,抛弃了狐狸,遇见了人类姑娘,他本分度日,直到又遇见小狐狸。
这样的美人难得一见,已有四房美人的他仍不满足,娶了小狐狸当这第五房姨太太。
小狐狸不讲前尘,专心的迷恋他,野狗很受用。美人对他百依百顺又死心塌地,他自然乐享其成。
狐狸想,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原则的,她的心上人不是最好的妖,没有良善的秉性,没有忠诚重诺的决心,可是就是因为他们那个时候遇见了,仅仅是因为相遇,就让这一切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狐狸知道,她被困在了他们的遇见里,那段时间太美好了,实在是因为放不下,所以她总不开心。
被感动的仅仅是时间,狐狸放不下野狗,不是因为她爱的有多深,而是因为不甘心,他作为她的心上人,他走了,她追寻而去,这段时光是应该被赋予价值的,不管是不是十分重要,狐狸都希望能够陪在野狗身边,他们两只小妖怪慢慢熬着,也慢慢快乐着,如此怎般都是小狐狸自己选择的。
自己所做的选择都是应该被尊重的,狐狸觉得追上了野狗就很欢乐了。
她自己偷偷想着尾翼山,想着“人生若只如初见”,但是人间之事也学的游刃有余。
她也偷偷关注阿喜,阿喜嫁人的那天,她去了她家的府邸,大婚嫁衣红颜娘,小娘子娇俏,阿喜回头时嗅到了一丝温暖的风,一顶小轿从回眸一瞬闪过,便连吹起的风都试着摸了一把她的俏容。
执念是缠绕交替剪不断的丝线,他们扯不断,放不下。愉悦是一种气氛,它偷偷的笼罩着有心人,让谁也逃不掉它织的结网。
而不管是妖还是人都极为平凡的被哄骗着,想要找到某种平衡,一种愉悦气氛的平衡,有的平衡是友人可供,有的便是执念,野狗是狐狸的执念,自由是野狗的执念,而狐狸是阿喜的执念。
谁也说不上谁更重要,因为他们从开始相提并论之时就输得一败涂地。
阿喜捡了一个小姑娘养着,三十几年转眼而过,人类夫君离开了阿喜,但是又有人陪着阿喜了。
“娘,爹爹是个怎样的人?”小姑娘问。
“恪守礼法,温润如玉,界限分明。”阿喜摸着她的头。
狐狸瞧着前四房姨太太渐渐容貌已逝,她便独受恩宠,连野狗也觉得他和小狐狸是可以走一辈子的,他们像萤火,一闪一闪,忽明忽亮,是照相辉映的绝配。
所谓殊途同归,便是感慨人世匆匆忙忙,有人为你模糊界限,为你画地为牢,为你低了头、弯了腰,再牵起了你的手,不争辩、不曲解你的心意,半斤八两地陪着你度过余生时光吧!
尾翼山是一座妖山,有妖跑出来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可是却还是有那么多的妖怪因为心中的所思所想,因为心中的情谊而破了戒,他们不害怕、勇敢地追寻着自己想要的结果。
凡事便是不能事事顺心的,只有敢于尝试勇于追逐,成与不成都是没有悔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