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法号寂安,是自愿前来的高僧。
寂安道:“将军,疫情还在恶化,军心不稳,此仗就算胜,只怕也是惨胜。”
苏子晟皱着眉吸口气:“这些我都知道,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你先去稳住他们,这群酒囊饭袋信和尚比信我们多。”
赵州比苏子晟细心的多:“大师眼睛不便,还是来个人照顾吧。”
寂安双手合十:“不敢当,叫我寂安即可。这双眼睛贫僧早已习惯,就不必再麻烦了。”
高思瑶走出来,看着那角远去的僧袍,他什么时候,眼盲了?
顾思霏被绑在阵前,晒的头昏眼花,但一直在思索着逃离的办法。
戚昭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她和赵州认识,现在拿她来要挟,这对局势很不利。
戚昭势力已渗透进祝国多年,确实有可能查到当年她和赵州的关系。
那这样是不是也意味着,戚昭手里可能掌握着一部分当年的真相?
关于她爹娘的死因,罗网查了这么多年都没结果,很有可能是因为被人隐藏了。
但也不对,能做到全盘磨灭的人,手中势力绝不是十几年前的戚昭可以比的。
还有,影流到底为何要追杀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当年杀害她父母的人就是影流,但她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十几年前影流还未站稳脚跟,没有理由去刺杀当朝将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眯了眯眼,判断现在大概是午时。有人来给她送水,她没多犹豫就喝了,反正戚昭总不可能毒死她。
和以往不同的是,来人是王禄。
他俯身,耳语道:“有人要我带你出去,这水里掺了软经散的解药,一刻钟后跟我走。”
“哦,对了,张拂清说让你不要管她,她自有安排。”
不多时,周围看守的人都软趴趴地倒下,王禄迅速割断绳子,两人开始飞奔。
很快营帐内开始搜查,王禄带着她从另一个角落走了。离开很远后,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宋流云。
王禄毫不客气地开口:“人呢?”
宋流云:“放心,就在此去往东五十里的别院里。”
当日宋流云找到王禄,说是把他家人从戚昭手里救了出来,希望他能把绑在上面的女孩带出来。当然,语气不会太好,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
宋流云别的没什么,忽悠人很有一套。其实那别院本来就是戚昭软禁他家人的地方,只是十分隐蔽,一般发现不了。但谁让有祁老头这么个到处跑的人呢?
都这个地步,再说谢就显得矫情。顾思霏没跟宋流云客气,需要立马告诉赵州不用再受制衡。
国难当头,两人没敢耽误,去见了苏将军。
了解情况后,苏子晟立马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反扑。奈何这些兵实在是参差不齐,并没有什么效果。
苏子晟沉声道:“二位对北戎军队了解多少?不妨说说看。”
宋流云顿了一会儿,“我在哪里待了几天,感受不多,但他们最明显的就是纪律森明,完全服从上级。”
顾思霏补充:“还有不怕死,为达目的可以连命都不要。”这点她第一次逃跑失败时就感受到了。
苏子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和他们这边一群贪生怕死的饭桶简直是天壤之别,怪不得没人愿意来。
“还是多谢二位了,暂且先休息一下吧。”
离开后,顾思霏去见了赵州。
彼时他正在和将领们商量军务,换上轻甲的他看起来仍然充满了书卷气。
大概事宜交代完后,他抬头看到了顾思霏,愣了愣,有些无所适从。
待只剩他们二人,他故作镇定地邀她进来坐,但明显发颤的声音暴露了他的情绪。
接着就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
顾思霏很不习惯这种气氛,率先开口:“来的路上王禄和我说了一些事情,北戎军中已经有瘟疫泛滥了,但戚昭似乎并不打算花太多精力在这上面,更多的是在做表面功夫安抚人心。”
“我推测,他很有可能会安排这些染病的人混入我方。我看那位苏将军正在头疼其他事,就没和他说。”
其实她只是怕太麻烦苏将军了,所以来和赵州说。为什么偏偏是赵州呢?明明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不是么?
但好像麻烦赵州是一件特别自然的事,对此她不需要考虑会不会让他觉得不悦,有一种天然的依赖和信任。
她在心里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赵州虽然心里憋了很多话想问她,比如这几年你过得好不好?一直在哪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此刻他们是在战场,没有时间来悲春伤秋,他必须马上针对她说的做出部署。
赵州握了握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件事很重要,一旦成功后果不堪设想。你就在这休息吧,我还有事。”
是啊,你就在这吧,否则我真的会忍不住抱住你。
就在他出门的瞬间,耳边传来轻轻一句话:“当年,我是想去赴约的。”
高思瑶被限制了行动,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战俘。寂安走进来,双手合十,“施主,阿弥陀佛。”
高思瑶已经知道顾思霏成功逃出的消息了,不禁佩服这小姑娘的勇气和胆识。
同时她也觉得自己真是冲动了,不然也不会过去了这么多年,看到这个人仍止不住泪流满面。
寂安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力十分敏锐。他默念了一句造化弄人,静静地转着佛珠。
他叹了口气:“公主这些年可还安好?”
高思瑶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我安好。”
其实高思瑶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两个人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就好像只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撞见,便互相打了声招呼:你过得好吗?
刚到北戎时,这张脸不知在午夜梦回时出现了多少次。后来星辞出生,她一天天看着星辞与他越来越相似的眉眼,反倒断了念想。
那一夜只是荒唐。
其实传言说的也没全错,她是真心喜爱佛法,也是真心喜欢给她讲佛法的这个人。后来她慌里慌张逃到北戎,这才发现万般道理皆无用。
逃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不知道他双眼怎么回事,却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他永远看不见星辞,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
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