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国难当头，你们却还有闲心在这作无所谓的争吵，你们可曾想过那些上战场的将士！！”

赵州眼角发红：“危机四伏，大厦将倾！你们可还有良心！！”

“两位苏将军一南一北，各自鏖战才将将守住，若再继续下去，谁知道还能撑多久！尔等真乃愚蠢至极！”

这根本不是平时赵州能说出来的话，他十分不想理会这群废物，但一想到北戎战场上子晟对他寄予的希望，就算再受不了他也必须处理好。

皇帝皱了皱眉，呵到：“你好大的胆子！”

想必也是气昏了头，赵州毫不畏惧地对视：“陛下，群臣愚笨，但现在不能犹豫啊！”

皇帝端出架子：“你竟敢如此放肆！”

赵州眼见说不通，也不多废话：“陛下是想我再清一次君侧？”

他这几年的官也不是白当的，只要他想，就算是麻烦了点，但也能把皇帝拉下来。

至此，一场长达五年的拉扯战正式打响。

苏子晟驻守在百娄关内，此时距离赵州离开已过了十天。

他不知道现在京城情况怎么样，只知道再没有物资送来他们就要饿死在这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前几天敌袭，看守粮库的人一看到敌军就吓得屁滚尿流，不出意料的跑了，粮库也失守。

宋流云宽慰：“我已交代我舅父全力置办物资送来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宋流云凭借高超的身手在战场上立了不少功，现如今也算是一个小副将。其他几个将军都是最近提拔起来的，有不少好苗子。

其中一位小将军说道：“没了食物，我们撑不了多久，只能死守。”

关外辱骂声不绝入耳，但好在没有人中激将法。

苏子晟声音低沉有力，很有安全感：“通传下去，所有士兵吃食按最长时间安排，准备好随时赴死！”

待所有人一出去，苏子晟立马剧烈咳嗽起来。宋流云默了默，“将军，撑不住了就休息会儿吧。”

这些天战场的残酷好好地给宋流云上了一课，他打心底里敬佩这个拼了命也要死守的将军。

从前的他总是着眼于一方小天地，如今方知自己的眼界浅薄。

男儿生在世间，自当有铮铮铁骨，哪怕是来自温软水乡也不应例外。

试想，若无国，何来他们家宅平安？

至于顾思霏，她被调派进了先行军。她轻功绝佳，活下来的几率大，回来报信也快，好几次行动都只有她一个活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和死亡擦肩而过，让她根本没有其他心思想其他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

她背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那次尽管所有人都为掩护她逃出去牺牲了，但她仍旧受了不小的伤。

医谷的药见效很快，没过几天就结了疤。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她耽搁不得，立马又出去探消息。

她养伤的时候在心里想，这样值得么？受了这么多伤，最后换来一个关破人亡的局面？

这个问题不只她，几乎所有人都想过，包括苏子晟。

后来苏将军和她说，值得，至少他们拖住了时间，能让百姓多安宁一刻，就是值得。

在血淋淋的死亡面前，从前的一切执念都变得如此渺小。她看过维雍关百姓流离失所的痛哭，知道他们家破人亡的灰暗。

她对北戎的恨意在他们清城时到达顶峰。

他们烧杀抢掠，连妇女孩童都不放过。他们把每个家扫荡一空，杀了男人，再对女人行苟且之事。无数人痛苦死去。

她犹记得那时她浑身颤抖，心里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冲出去和他们一决生死。

她身边的同伴拉住她，捂住她的眼睛和嘴，她在同伴怀里无声痛哭。

断肢横飞，死尸遍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再去顾忌男女大防，没有人在意身边这个人你认不认识，所有人都抱着同一个目的：完成任务！

那次顾思霏他们探出了一个重要消息：北戎军队同样急缺粮食！

苏子晟立刻调整方案，将一切消耗降到最低，力求拖到冬天。只要到了冬天，他们就能转劣为优。

然戚昭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几次奇袭，他们所持器械无比精妙，往往出其不意。顾思霏看过后认出这是张前辈的手笔，心下无比复杂。

苏子晟和身边多位将军，包括宋流云，站在关卡前，面对这这些活下来的士兵，神色平静。

“诸位，我知道你们能活到现在，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你们都是好样的！”

“但战场，从不会因为勇敢而放过谁。”

“先行军的弟兄们一批一批的牺牲，给我们带来一个重要的消息：他们只能撑到冬天开始。”

“但遗憾的是，我们撑不到了。”

说完这句话，下面一片骚动。尽管这个结果可能大部分的人都猜到了，但好像只要没有人亲口说出来，他们就还能自欺欺人。

不少人都预感到下面要说什么，有的人开始偷偷抹眼泪。

苏子晟静静地等他们平静。

关卡外的叫骂声没有听过，这个时候反倒是像在为他们践行。

夕阳从一侧照着所有人消瘦但坚毅的脸，让他们几乎有了一种惨淡的悲壮。

“我十二岁就跟着苏老将军守过边关，跟着我兄长在营里历练。从那时我就明白，也许我们终将亡于沙场。”

“不要怕，我们背后是万万个家，是万万个父母期盼着他们的儿女平安。”

“他们值得，我们也值得。”

有人小声啜泣，仿佛是受这股情绪影响，声音很快连成了一片。

宋流云鼻头微酸，偏过头平复胸中涌起的万般情绪。

苏子晟依然八风不动，面色沉静，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动摇他。

“整队！”

“是！”

在外面的叫嚣的人惊讶的发现门开了，立即策马归队汇报情况。

两军将领隔着百娄关遥遥相对。

北戎将领十分不屑，在他看来这就是羊在狼的嘴里在垂死挣扎，苟延残喘，毫无意义，第一次正面交战也会是最后一次。

苏子晟抬手扣下面甲，眉间俱是森然煞气：“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