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阳犹豫了起来,她刚才掏了半天的衣服还在掏,并不是她箱子里的衣服真有那么多,而是该放弃哪些衣服实在很难以选择。而且,这大叔感觉像是个靠谱的。
正犹豫着,欣平终于从洗手间回来了,看见欣阳和一陌生大叔站在一起,警惕地把欣阳拉开,问:“这是谁啊?”
欣阳说:“刚才我的箱子绊了他一跤,他说他以前留过学,知道留学生不容易,挺同情我行李超重的。还说他行李不多,愿意帮我带。”
欣平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但还是暗自分析了一下,然后把欣阳拉到一边,小声说:“他骗你一袋子衣服也没什么用,反正下了飞机各自拿了行李走各自的,你到了美国别再搭理他就行。”
欣阳想想,说:“好,那也省了很多买衣服的钱。”
于是欣阳走过去,对正在满脸好笑的大叔说:“那就拜托您了,我赶紧装一下袋子啊。”
大叔像是看着什么滑稽戏似的笑着点点头。欣阳迅速抓起不管什么衣服塞进大袋子里,把那大袋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拉链都拉不上。
欣平过来想帮忙,大叔弯下腰,说:“我来吧。他两边用拳头顶住袋子,欣阳很轻松地就把拉链拉上了。大叔把袋子一提,说:“那我去办登机手续了。”
大叔朝柜台走去,欣阳把地上的行李箱合上,欣平和她一起拖着行李,跟大叔一前一后地把登机牌办了。欣阳和欣平在安检口道别,欣平小声嘱咐她:“到了马上打电话回来,注意安全,记得拿了行李就别理这个人了,要是他不老实把行李给你,那些衣服就干脆别要了。”
欣阳一一答应着,怀揣着少许不安跟姐姐挥手作别,过了海关和安检,向着香港飞往底特律的登机口走去。
上了飞机,欣阳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开始翻阅机舱杂志。她坐在靠走道的位置,旁边陆陆续续有登了机的人走过。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来:“我们坐一块儿啊!”
欣阳抬起头,一看是刚才被她行李绊倒的大叔,大叔用手中的机票指指欣阳旁边的座位。大叔跟她一前一后办登机牌,坐一块儿不是很正常么,哪来这么惊喜的模样。
欣阳挤出一个笑容,心想:“谁和你是我们啊?还叫得挺热络的。”脸上不好发作,侧身让大叔坐进去。
飞机到点准时就起飞了,长途漫漫,升空飞稳了之后大叔开始跟她搭话。大叔说:“小姑娘,你挺勇敢啊,一个人出国留学。”
欣阳笑笑,说:“好多人出国留学,都是一个人。”
大叔说:“你看着不象。”
欣阳问:“出国留学的人还有什么独特的长相特征吗?”
大叔思考了一下,说:“出国留学的人,特别是女孩子,都是有点野心的人,也就是说,不容易满足。容易满足的女孩子一般是不会出国的,你长着一个挺容易满足的样子。”
欣阳不以为然说:“出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而已,谈不上什么满足和野心之类的。”
大叔转头看了看欣阳,见她无甚表情,沉默片刻,又说:“世界上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是有想法的,这十分之一的人当中又只有十分之一是真的去做了的,做了的人当中又只有十分之一是做成了的。所以你至少是千分之一,属于少数。”
欣阳听着这理论,觉得还挺新鲜,脸上不觉有了些笑意。大叔受到笑容鼓舞,再接再厉说:“你不像是个有野心的人,也可能你的外在感觉和内在不一样吧。”
欣阳不吭声,觉得坐长途飞机的人实在是太闲了,跟自己半点无关的人也能分析来分析去的乐此不疲。
大叔又问:“还有一种女孩子出国是因为失恋,你失恋了吗?”
欣阳被这大叔的穷追不舍和直截了当惊住,说:“不好意思,我很您还没有熟到交流个人生活的程度。”
大叔挠挠头,说:“这倒也是。”
欣阳侧过身子想睡觉,想想又转过身来补充了一句:“还有,我并没有失恋。”
欣阳转过头盖上小毯子靠着座椅背闭上眼睛,大叔看看她,笑笑,开始看前方屏幕上的电影。
吃了一顿饭又看了一会儿电影,15小时的飞行时间还剩下超过一半,时差的关系欣阳也搞不清楚现在是所在位置的白天还是夜晚,反正全机舱的人都安静下来了,大部分都在睡觉,机舱灯很暗。
晚餐的饭不合欣阳的胃口,菜都凉凉的,欣阳那会儿不饿,只吃几口便不想再吃,这会儿饥饿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欣阳左翻右翻地睡不着,去找书包里面却没放什么吃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长长的“咕”一声,欣阳尴尬地捂住肚子,怕那声音再传出来。幸亏飞机飞行的轰鸣声使声音即使在安静的机舱里也不显得响。
旁边的大叔原来却没进入睡眠状态,睁开眼睛转过头问:“饿了?”
欣阳没有力气和兴趣跟他说话,只将嘴角扯了扯作为回应。大叔举起手按了一下欣阳座位上的呼叫键,风韵犹存的空嫂很快走过来,轻声问欣阳:“你需要帮助吗?”
欣阳正纳闷着,大叔用流利娴熟的英语说:“她需要一杯面条。”空嫂微笑说:“好的,请稍等片刻。”就转身离开。
欣阳喜出望外,问:“还可以要面条吃?”大叔说:“国际航班上都有杯面供应,并不是什么牛肉拉面之类的好东西。”
很快热腾腾的杯面就送过来了,欣阳对微笑着提醒她别烫着的空嫂报以感激的笑容,把手盖在杯面上,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撕开,闻着熟悉的方便面香味,欣阳激动得快热泪盈眶。她用叉子小心地一口一口品尝着面条,恐怕风卷残云要惹大叔取笑。
大叔说:“一杯不够还可以再要一杯。“
欣阳说:“得注意一下国际形象,别让美国人以为咱中国人都是恶鬼。”
大叔笑,说:“这都是迂腐的书读多了,买票坐他们的飞机,美国人该把你当上帝,咱们太缺乏上帝意识了。”
欣阳觉得一张机票和当上帝扯不上什么关系,擦擦嘴说:“Anyway,要谢谢你,不然这一晚上实在难熬。”
大叔说:“小姑娘还挺懂事。”
吃杯面条肚子又暖又充实,欣阳反倒又没有睡意了,扫了一眼满机舱的老外,对大叔真实地滋生出了同胞之感,问:“您英语说得真好,常去美国吗?”
大叔点点头,说:“是,我们公司在美国有个办事处。”
大叔看看欣阳,说:“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欣阳犹豫一下还是说了:“许欣阳,言午许,欣欣向荣的欣,阳光的阳。”
大叔点点头,说:“好名字,我姓温,不过别叫我设那么温前辈温大哥之类的。我叫温旭,旭日的旭,和你的名字是一个意思,你就叫我温旭吧。”
欣阳心里暗笑道:“我没打算叫你温大哥,想叫温叔叔的。”嘴上懂事地说:“您到底是前辈,不想被叫老了,就叫温先生比较礼貌一些。”
温旭说:“随便你。到了波士顿我带你去一去我们办事处,以后有什么需要,也有个地方可以照应。”
欣阳觉得这路上似乎一直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但不知这掉的是馅饼还是石头,刚放下的警惕心又升高起来,客气说:“那不用麻烦您了。”
温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淡定一笑,说:“我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愿意帮的。”
欣阳说:“那您为什么愿意帮我?”
温旭说:“我欣赏温柔但是能干的女孩子,没什么企图,只是本能地欣赏。你属于这种类型。”
欣阳说:“您刚才还说我看起来没什么野心。”
温旭说:“野心和能干不是一回事,你挺独立的。还有,对我不需要用‘您’吧,那是对爷爷辈用的。”
欣阳忍住内心的爆笑,说:“谢谢你抬举。”
她不想再聊天,也委实有点乏了,做出犯困的样子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