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海边栈道上，时辉和曾荣对着铺了残阳的海水在灌啤酒。

时辉麻木地问：“最近忙什么呢？”

曾荣说：“我能忙什么？每天投简历，想办法再找个工作，挣点吃饭钱呗。”

他嗤笑一下，说：“女朋友又跑了，你兄弟我，不是在被人甩的恢复期，就是在被人甩的前期。也没啥想不开的，有个人能让她少奋斗20年，她跟着我干嘛呀?”

时辉灌一口酒，说：“你怎么老是碰上拜金的，眼光忒有问题。”

曾荣哼了一声，说：“问题是，不拜金的姑娘都在哪儿啊？再说了，咱长得也不帅，人家求财不得，图色没有，还不得弃暗投明。”

他放下啤酒瓶子，掏出没有多少钱的钱包来整理，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彩票，闷闷地说：“这组号码我跟好久了，怎么还不给我争点气。”

曾荣把彩票揉成一团，往旁边垃圾桶里投去。

时辉问：“你那创业计划想得怎么样了？”

曾荣说：“电脑城租金太贵，得另外找一个地方。”

时辉说：“只要人多的地方哪里租金不贵啊？”

他酒量不佳，喝得摇摇晃晃的，身子一歪趴在长椅上。曾荣拿过他的酒瓶往地上一扔，不以为然地拍拍他，说：“干嘛就憋着不说呢？你不说我也知道你难受什么，我被甩了多少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时辉怒吼：“滚开，你懂个屁！你和我是一回事吗？”

曾荣被骂笑了：“有什么不是一回事啊，谁比谁纯情，谁比谁高贵啊，这么现实的选择摆在那里，绝不会有什么奇迹，别自己骗自己了。”

时辉不理他，趴了一会儿，猛地坐起来，呓语一般说：“咱俩一起创业怎么样？”

曾荣顿时两眼放光。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在一个繁华路段的地下通道里，时辉蹲在地上，面前的地摊上摆着许多IP卡。曾荣在一边整理包里的其他卡。

一个清秀而略带忧伤的年轻姑娘在他们的地摊旁停下脚步，蹲下来挑了2张卡，把钱给时辉就走了。

时辉拍拍曾荣，把钱给他：“收钱。”

曾荣数了数手上的几张钞票，悻悻说：“你下次别管这叫'创业'行吗？”

时辉批评他：“先不要好高骛远，咱现在就这点资源，不卖这个卖什么呀？”

2个小时后，两人收了摊，背着一大包东西往外面走。经过一个卖钥匙扣的地摊，时辉停了下来。

这摊上有一个钥匙扣，扣圈上挂着一只小兔子，小兔子的胸前印着大大的“LOVE ME”。时辉心里一动，蹲下去拿起这个钥匙扣。

第二天晚上，时辉和曾荣的摊刚铺好不久，第一天来过的年轻姑娘又从地摊旁经过，她买了2张卡，把钱给时辉。

时辉把钱给曾荣让他找零，说：“这美女是咱们的大客户了。”

曾荣这才仔细看了看姑娘，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姑娘抬眼看到曾荣，发现曾荣直勾勾盯着她，她微露愠意，拿起找她的钱就匆忙走了。

时辉用胳膊肘戳了戳曾荣，说：“发花痴哪？”

曾荣勉强笑笑，不说话，一晚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二天时辉去邮局给欣阳寄个包裹，他正排着队，发现旁边那条队里的一位年轻姑娘正是他的地摊“大客户”。

年轻姑娘排到了，她拿出一封信问营业员：“已经第三次退信了，请问能查到这个地址是不是有效的地址吗？”

营业员面无表情地说：“这怎么查？国内的都查不了，美国的更查不了。”

姑娘还愣着，营业员已经在招呼下一位赶紧上来。姑娘咬了咬唇，眼圈泛红地紧紧攥着那封信转身走了。

时辉心中一阵惨淡，好歹欣阳还既没换电话号码，也没从那美国地址上失踪。

几天后的又一个晚上，曾荣和时辉正要收摊，“大客户”姑娘从他们的地摊边经过。她放慢了脚步，有点留恋地看着地上五颜六色的卡。

时辉主动问：“再买两张？给你折上9折。”

曾荣将两张卡递到“大客户”面前，说：“送你了，不要钱。”

“大客户”姑娘淡淡一笑，说：“谢谢，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姑娘走开了许久，曾荣还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时辉拍拍曾荣，说：“怎么还免费赠送啊？你看上她了？那赶紧上去要个电话号码呗。”

曾荣转过身低头收摊，不说话。

用于消磨痛苦的地摊生涯也未能维持多久，时辉很快就没了IP卡的货源，跟曾荣把并不太厚的一叠钱各分了一半。

曾荣却并不太沮丧，喜滋滋说：“我前两年买了点股票，昨天一看，居然翻了8倍，就是后悔买得太少了。你要不要买点股票？要是能再翻个8倍，说不定可以挣个首付呢！”

时辉懵懂道：“股票？我不太懂啊。”

曾荣拍着胸脯说：“不用懂！现在随便买什么股票都挣钱。”

时辉竟然就信了，然而屏幕上的一片红色很快变成了一片绿色。

曾荣顾不上担心被时辉骂，忙着心疼自己的钱：“每天一开盘就跌停，我想亏损卖都没法卖出去啊！”

时辉不知道什么叫长线投资，连自己买的股票叫什么都记不住，找个上班时间偷空溜出来，默默地清了仓，看看卡里的余额只剩下8000多元。

他颓丧地在大街上走着，街道旁边是一排地产中介，中介大门上那些房子的售价一个个地从他身边晃过，他没有勇气看一眼。

下午轮到他去维修网络，用户喋喋不休抱怨：“你们的网速也太慢了，我看必须要换一个公司了。”

时辉像听歌一样听着，耐心检测着，多一句话也不想说。

周末，他和曾荣又在海边栈道上喝起了啤酒。

曾荣刚在一个投注站买了彩票，右手握着酒瓶，左手抓着彩票，像欣赏艺术品一般欣赏着那串数字。

时辉说：“咱们再做点生意吧。”

曾荣揣起彩票，问：“这次卖什么卡？”

时辉说：“去电脑城租个小铺位怎么样？咱们都有技术，可以做维护，做网站开发，我看不下去你现在这幅虚度光阴的样子。”

曾荣问：“你不用上班吗？”

时辉说：“不上班哪行，平时你看着，我晚上和周末去。不过，我所有卡上的的钱也就够撑半年的，你可得好好干。”

曾荣说：“那你放心，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不，我的意思是，我会跟心疼我自己的钱一样心疼你的钱，”他顿了顿，又说：“辉哥，你能再带我去摆几天地摊吗？”

时辉问：“卖啥？”

曾荣支吾着：“卖啥都行。”

时辉恶作剧地盯着曾荣，用犀利的眼神让他老实交代。

曾荣被他盯得垂下眼睛，说：“那姑娘，长得很像涵芸。”

时辉把手搭在曾荣肩膀上，安慰说：“她应该不是你的涵芸。”

曾荣勉强挤出点笑容，说：“我知道她不是，如果是，她应该能认得出我。我猜，当初涵芸应该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他叹口气，看着大海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