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海边的渔民们壮硕而快乐，在大渔船上跟来买海产的顾客们插科打诨。丁薇薇带了个美国同事，负责讲价和挑龙虾，胖胖的龙虾讲到4块多美元一只，很快捧了几十只回来装进车里。

程成跟欣阳咕咕唧唧地遗憾于龙虾无法代购，不然定可以狠赚一大笔。

回到温旭家的时候，他正在后院里张罗十来个超大的BBQ食盒，厨师们在烤着牛扒、鸡和各种派。见到采购龙虾的队伍回来，温旭指挥着先安顿好龙虾，让丁薇薇和欣阳、程成去一边待命。

欣阳马上立了个好吃懒做的旗帜，便拉着程成到屋里去跟陆续来到的美国人聊余航的英语教育网站。

等到所有吃的都齐备了，欣阳像猫一样溜到后院准备大快朵颐。她刚拿了一只龙虾找到人少处开吃，温旭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欣阳，我准备让我闺女到美国来读书，你觉得怎么样？”

“干嘛问我呀，我给不了您建议。”欣阳掰着龙虾钳子说，“您家闺女乐意就行。”

“她的性格随我，就像野花儿野草，到哪儿都能野蛮生长。这次跟时老师来纽约演出，认识了一些美国小孩，还聊得不错，她挺喜欢。”温旭给欣阳倒了一杯柠檬水。

“那挺好，不过吧，我有一同学，小学跟他爸妈来美国的，现在跟我说话都是"你们中国"、"你们中国"这样的，我听得很不舒服，但也不好反驳，人家跟咱确实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了，对吧？你闺女以后可能也这样说话，你做好心理准备就是了。不过你可能无所谓，反正你也是美国人了。”欣阳笑呵呵说。

“我可以让惠惠留着中国国籍，等她大了自己定。”温旭沉思一下说。

欣阳摇头说：“这不是国籍的问题，是她的知识体系，思维方式，她的朋友，她的价值观...一堆软件。”

温旭点点头表示赞许：“你很有见地，我也想过这些，她妈妈会来陪她，尽量中西结合吧，别不中不洋的。”

“真是贪心的老爸。”欣阳笑说。

“等你有了小孩你就知道了，物质精神的什么都不想落下。养个花也想尽量养好吧，何况是个人。”温旭说，“我和她妈妈分开，她已经不高兴了，再隔着两个国家偶尔见见面，以后怕是会特别遗憾。”

“有这个觉悟还不错，准备破镜重圆了吧？”欣阳啃着龙虾钳子里的肉，觉得颇为肥美。

“破镜是可以重圆，虽然外形丑一点。但我和她妈妈呢，不是破镜，是软件和电脑不能兼容的问题。”温旭说。

“谁是软件，谁是电脑？”欣阳感觉这说法挺新鲜。

“肯定我是电脑，但软件一激动起来，就让电脑死机没法工作。”温旭说。

“那你就让她做电脑呗。”欣阳随口一说，喝了口水，脑子里又跳出个问题，“必须有一个是电脑一个是软件吗？”

“那当然，如果两人都是电脑，那是生意伙伴，不需要互相依赖；如果两人都是软件，那是谈恋爱或者婚外情，不需要业绩产出的。”温旭轻描淡写的，却让欣阳笑得呛住了自己。

她脑中一闪而过：如果没跟时辉分手，而是结了婚，谁当电脑，谁当软件呢？他们两个都好像既不堪当硬件，又不善当软件。

温旭不知她想啥，见她呛得脸都红了，伸手要给她拍后背，被欣阳把手推开。欣阳又喝了几口水，神色恢复如常。

温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继续啃龙虾，说：“欣阳，好好考虑考虑我这台还不差的电脑。”

欣阳瞥他一眼，说：“温先生，我能知道你对我的兴趣究竟从何而来吗？给我句实话，我确实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温旭想了想，说：“你知道吗？好的软件有时遍寻不到，有时机缘巧合就碰到。我发现你就特别旺我，第一次在机场碰到你的箱子，我就避免了一个错误的合同；上次我回国之前，你被雪困住坐了我的车，我回国之后签了两张大单；在纽约碰见你之后，惠惠妈妈忽然同意让惠惠来美国读书了。你就是我的福星。”

欣阳之前一直不能理解温旭对自己无端的好感和追求，如今知道了竟是这样一个无厘头的原因，觉得大涨了见识，啧啧道：“电脑可没这么现实呢。”

温旭笑说：“这不是最理智的态度吗？为啥非要装个兼容性不好，拖慢速度的。人生很短，经不起几次重启系统。”

欣阳擦了擦手，又去拿了一只龙虾回来，边剥边说：“所以，哪个软件好用、匹配度高、效益良好，就装哪个？”

温旭认真想了想：“当然不全是，我不是什么软件都愿意装啊。这么说吧，如果别人因为我的事业或者房子甚至我的护照喜欢我，我会马上请她离开；但如果你因为这些喜欢我，我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因为我正好喜欢你，不管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喜欢上我，我都很高兴。”

听着像绕口令，欣阳忍俊不禁：“你不担心被人欺骗吗，不在乎有没有真感情吗？”

温旭说：“在乎啊，谁会不在乎呢？但如果你就是因为一些虚头巴脑的感觉喜欢我，我才更不放心，因为那些感觉像积雨云一样，上午很浓厚，下午可能就散了。只有因为具体的东西喜欢我，这喜欢才牢固，不是吗？”

欣阳觉得他有些蠢萌：“你要是没了这些具体的东西了呢？”

“怎么可能？我要是没这点信心，也不在这跟你闲扯了。”温旭语气坚定。

见欣阳不说话，他又说：“一个在婚姻里吃尽了苦头的人，更明白什么样的感情有意义。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有价值，即使那些废物感情也往往跟好的感情混在一起被歌颂。有价值的感情终归是要利己的，无论让自己更美，更富有，还是更愉快。”

欣阳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乐，又笑出声来：“您真是让人肃然起敬。”

温旭凝视着她说：“欣阳，我对你是动了真心的。”

“应该说你对福袋和招财猫动了真心。”欣阳不屑地说。

温旭笑说：“我难道不知道玩虚的可能更讨女孩子喜欢？但我愿意告诉你真话，好房子都是靠真材实料盖起来的。而且我觉得我也挺旺女人的，从小学暗恋的对象到我闺女的妈妈，现在都是富婆。你可能就是下一个富婆了。

欣阳吃完第二只龙虾了，温旭又去拿了一只递过来，说：“你旺我，我赚到钱，你爱吃多少龙虾都没问题，这不是天作之合吗？”

“这样吧，我先看看你旺不旺我。”欣阳忍着内心爆笑，将眼光扫向正在跟丁薇薇一起和两个美国人谈网站的程成，说：“你帮程成找到10个美国人做她男朋友网站的英语老师，怎么样？”

“这么讲义气的姑娘，我更喜欢了。”温旭十分欣赏的样子，说，“没问题，这有什么问题啊？就是他男朋友和那网站得可靠，别出什么幺蛾子。还有就是有没有违反什么政策，需要什么许可之类的。”

“录教学视频再剪辑过，不违反什么，就是吸引些人气。”欣阳觉得程成够累了，很愿意帮她减轻点工作量。

“没问题，薇薇就能帮她找到20个了。”温旭很有把握的样子。

“丁薇薇对你倒是尽忠，还说你是个君子，不会纠缠有男朋友的人。”欣阳揶揄道。

“她太了解她老板了。”温旭看着欣阳倔强的样子发笑，说：“你不出我所料地已经跟你男朋友分手了吧？”

欣阳吃了一惊，她天生不会撒谎，不吭声等于默认。

“你知道吗？你今天跟我说话放松多了，以前一脸的警惕，活像古代烈女。”温旭得意于自己的聪明。

熟悉的人会变陌生，陌生的人也会变熟悉。欣阳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这里不存在什么相等的能量和情感转换。

“你自己没什么要帮忙的吗？暑假快到了，你不打算找个实习啊？丁薇薇暑假要请假三周，你来我这做实习吧。”温旭低眉顺眼地要给她提供一份工作。

“谢谢温总，我对贸易一点感觉也没有，FOB和CIF都分不清楚，别坑了你。”欣阳作出感激的样子。

“你志不在此，不勉强，金融机构的朋友我也可以介绍给你。”温旭说。

“我自己解决就行，就不想欠你人情。”欣阳拒绝跟温旭再讲这个话题，去拿了一罐可乐，边喝边加入了程成和薇薇的聊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