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晨曦的光线普洒大地,穿过玻璃和窗帘,照到方圆的脸上。这是一张椭圆的鹅蛋脸,眉毛弯长,眉峰蹙起然后自然下扫到眼梢处。眼睛黑白分明,顾盼间神彩飞扬,生就的笑眼,不笑不说话,常常的弯月形状掩盖了它本来的饱满斜方形。鼻子长直,虽然鼻梁不高,但鼻头丰隆鼻翼有肉。厚薄适宜的菱唇,上扬的嘴角透着喜气。脸部线条流畅,脸颊丰满,下颌角稍微内收,一低头间秀美温厚,一仰脸来大气端庄。
相学上说这是一张标准的旺夫脸,“旺个屁”方圆匆匆地上完淡妆,心里腹诽,离异单身,夫都没了,还是旺自己吧。随手拿起首饰盒底排一个不起眼的白色小玉锁,玉是真和田,就是成色差了些,背面还有一个黑黢黢的脏。作为一个珠宝设计师,戴它有些跌份,好在是从小随身戴的东西,就当个护身符吧。据老妈说这个玉锁可灵验了,是实打实开了光的,小时候救了自己好多次,不过方圆记得这个锁好像是老家那边一个教堂里的人送的,这个基督耶稣也兼职做法开光?!方圆对于迷信老妈的话深表怀疑。
一手拿着牛奶面包往嘴里塞,一手对着车水马龙的道路不间断挥舞,方圆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奋斗。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这是来深两年里方圆的习惯,深圳太大太快了,每天还是这样的日新月异。自己要在这个城市立足,远离是非也好,为自己晦暗的日子趟条出路也罢,今天应该是个关键的日子。
埋头在镶嵌工作室里已经8个小时,眼瞅着最后一颗红宝石就要镶嵌成功,门却被突兀地撞了开来,那颗艳丽如血的小宝石飞到了宝石盘里,踉跄地转了几转。匠人匠心最关键的就是一口气,被这一搅和,方圆没了心情,看来今天这个活是做不完了。
“陈董有请”李真友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成败在此一刻,事到跟前了,方圆反而分外平静,要么李真友走人,要么自己走人,到底谁走,就看陈心念女士了。
“李总监你先回去,方圆留下。”一进屋子,方圆就看到陈心念在跟一个气质精干的女士议论着什么,然后李真友就被请了出去,那个女士上下打量着自己,嘴边噙着一抹笑。
“你真得要赶走李真友?”陈心念抖了下手里的报表,方圆知道那是自己发给她的李真友贪污拾金的证据。
“对,他必须走”干净利落,方圆就是这样想的。
“他是福生的老人了,而你只是个新人,况且贪默拾金,在行业里,一直也在。”陈心念玩味地看着方圆波澜不惊的脸,然后又瞄了眼旁边的女士。
“原来没什么大事,现在我下一步要推出新的销售模式,恐怕就不好了……”看了眼旁听女士,方圆没有再说下去。
那位女士没有一毫想走的意思,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无妨,秦助理跟我是一样的,想说什么就说。”
老板都发话了,自己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以前有顾客跟我们一块承担损耗,再加上供需信息严重不对称,我们可以逐渐拉平公司损失。现在,我摸索的新模式,以后损耗风险都是公司自己承担,这样的蛀虫不早日清除出去,公司是要替他赔补虚空吗?!”
摆明自己态度,指出根子问题,但也没透露太多商业秘密,秦淑莞尔。
“现在生产部的几个厂长、部长早就起来了,并不是非他不可。况且他长期压着,又贪下边人的拾金,走了他反而给更多人机会。只要再行制定更好的奖惩制度,李真友没有那么大的不可替代性。”
不仅给出了开人的理由,善后方法也早已想好,给了陈心念继续的眼神,秦淑倒想要看看自己还能探出多少内幕消息,看下这个方小姐有多大的能力。
见陈心念还不作声,方圆也不再说下去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就看领导决断了。
“这个……”其实陈心念心里早就已经想开李真友了,可钦差秦助理这里还想继续看戏,这个怎么继续谈话呢。
“对公司这么多好处,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呢?”秦淑见陈夫人一时语塞,便继续追问。
“当然有好处,开除了李真友,我的模式就能放心推开,不用担心自己这方掣肘,给公司带来盈利的同时,我在行业内的地位确立,还有公司答应我的股份,虽然不多,但对我这种小人物就尽够了。”
秦淑到现在虽然还不知道她的新模式是什么东东,但对她的坦荡态度却很欣赏,商业社会,不怕明码标价,就怕“大公无私”啊,比如谈论的这个李真友,玩转“公”“私”一把好手。
“那如果我们不开他呢。”继续试探。
“那说明陈总根本就不看好我的新模式,我只能另谋高就了,反正公司不差我一个,整个行当也是几方逐鹿,应该有人愿意接收我。”
“可你的方案,我们已经知道了。”继续逼问,秦淑很感兴味。
“只是大概,模式成败还在于细节,细节就由人来操控了。”一点不掩饰地表明自己的重要性。
“听起来,你是胜券在握了。”秦淑觉得面对这样的谈判高手,为什么不现在拿出砝码来呢。“陈董,我觉得方小姐的提议很好,您是否应该在适当条件下同意呢。”
陈心念一听,知道是时候摊牌了。“嗯,你的方案我早就看了,跟其他部门也探讨了下,大家都觉得很好,在目前珠宝零售市场不景气,电商风头起劲的时候,未尝不是一个好方式。只是如果让你全权负责,并且参与分成的话,还有些需要商榷……”
眼看99拜都已拜完,就剩下这最后一哆嗦了,方圆不免有些焦躁,她怕等下去再出岔子,最好今天就能敲定。“如果陈总觉得我分成要价太高的话,起步时候我可以只要半成,如果真不好推动不要也可以,等今后市场起来后,再给我分成也不晚。”资本家的便宜果真不是好占的。
看到方圆有些沉不住气了,秦淑觉得是该趁热打铁、提出条件了:“对待得力部下,我们江氏向来都是大方的。一成三成,我看都太少了,方小姐想没想过全拿走呢?”
“该拿多少就拿多少,其他再多也不是自己的,拿了我怕惹祸。”方圆自认不是贪心的人,自己出出脑力体力,就想着把别人祖上老子积攒下的利息贪了,既不务实,也不合理。
“不是别人的,是自家的不就可以了。”
方圆一时不明所以,她突然意识到这位秦助理似乎对自己有什么深意,挖墙角呢?她跟陈总似乎是一家,也不是,陈总似乎是江家的儿媳,真正江氏的嫡传人在厦门坐镇,她娘家那边好像也有人在江氏有任职……
“对啊,给我当儿媳妇不就是一家人了嘛。”陈心念一直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来进行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呃,提亲,现在见秦淑引到这上面来了,自己也就接过话头,扔出了这个引子。
果不其然,方圆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只是一个劲地笑,却不答话。
“不是玩笑,是真的想让你给我们江家当媳妇。”陈心念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的表达不够准确,这房媳妇是江家的媳妇,也是自己儿子的媳妇,但似乎礼法上却不是自己的儿媳妇,唉,这个媳妇真的有些绕。
笑了一会,方圆发现陈心念跟那个秦助理都是一脸严肃,她这才感觉到有些诡异,渐止了笑容,拧起了眉头:“陈总,我隐约记得您的儿子是去年结的婚吧,他婚戒似乎还是我设计的。您好像就这一个儿子吧?!那个,江董,这个……”该不会是江董在外边整出个私生子吧,现在要认祖归宗……方圆突然发现自己脑回路挺婉转的。
有些明白方圆所想的了,陈心念有些不忿,觉得非常有必要现在就掐断她这种奇思妙想:“江董和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江长坤,他去年是娶了一房媳妇,现在呢,我们家族需要他再娶一房媳妇,我们私下考察了下,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媳妇人选,所以现在想问下你愿不愿意。”
媳妇?!江长坤?!我?!
信息量太大,方圆脑子懵了。
“没听说江少爷离婚啊?!”方圆既像是问他们更像是问自己,秦淑明白,这是现在这个社会正常人的正常反应,连古代都得是停妻再娶,更别说现代法治文明社会了,虽说现在社会小三二奶猖獗,可那算是哪门子的“一房”啊,顶天算个没啥名分保障的外室。
“对,长坤少爷是没有离婚,他去年娶的陈氏夫人,是陈总跟江董这房的少奶奶。现在呢,想求娶你来做江董早逝的二弟江平世房里的少奶奶,这叫做兼祧平妻,在咱们商人家族是自古就有的。”
秦淑语气舒缓柔和,很有些历史讲解员的做派,没办法,自己顶头上司林老夫人融汇贯通出的如此妙计,也只有自己这个全程参与扒故纸堆的属下才能准确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