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国曼谷金立医院,林苏白百无聊赖地徘徊于医院遗传生殖科的角角落落里,他120个不愿意来,不说这里有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陈静姝,但就取精这事,传出去,他有嘴也说不清。唉,架不住表叔、表婶请托,又有陈贞真的威逼撺掇,他就这么放下一世英名、不情愿地来了。
看了下腕表,估摸着江长坤那个倒霉鬼应该释放完了,想想血气方刚、腰好肾好的江大少在那一边欣赏着小片,一边……画面太美好,林苏白脑补得一阵幸灾乐祸,转过一个弯,前面好像就是“取精室”,他要等在那里,第一时间欣赏江大少的囧样,一辈子的把柄。
“先生,请问最近的卫生间在哪?”一个笑脸盈盈不到30岁的亚裔女子扶着一个明显年长些的亚裔妇女,两人都穿着病号服。此时年纪大些的女子正一脸憔悴地拿纸巾堵着嘴,用汉语含混地嚷着“要吐了”,而跟自己问话的年轻女子则是说着流利的英文。
“往前一走就是”林苏白让到一边,往自己来的方向指了指,他方向感极好,即使只走过一次的路,也能很好记住周边情况。两人道谢后匆匆赶了过去,随后传来了一阵干呕声。
林苏白静等在取精室门口,脑子里演练了若干揶揄场景。“叮”电控门打开,林苏白好整以待,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好奇心还是蛮重的,只是对平常事情不太感冒,结果没有等来期盼中的江长坤,而是两个戴着护士帽和口罩的小护士。见到如此气韵俱佳的美男一脸热切地看了过来,两个人一阵受宠若惊,窃窃地咬着耳朵,边推搡着边不断回望,看得林苏白一阵苦闷。
“工作时间,干什么拉拉扯扯的!”耳后响起了一个女人尖锐不悦的训斥声,林苏白循声望去,看见了怒目而视、一脸嫉恨的陈静姝和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江长坤。
两个小护士见主任发火了,忙收起了嬉笑,匆匆溜走了。“表姐也别对他们发火,肯定是林表哥旧疾复发,四处漏电,误伤了人。”
江长坤悠悠地神补刀,林苏白果然收到了陈静姝幽怨的眼神,瞪得他一阵不自在。想他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功力,却实有些招架不住陈大医生,此女太过热烈,有焚身的危险,所以一向女人堆里打滚的林苏白,唯独对她敬而远之。
瞪了江长坤一眼,对他树了树大拇指,林苏白决定走为上道,反正人也陪着来了,又没寻着乐子,自己还是走为上道。
“方圆,你怎么到这来了,不是让你在病房静卧吗?!”陈静姝的一声惊问,定住了林苏白开溜的步子,换来了江长坤的不安和尴尬,不给江少爷任何机会,林表哥热情洋溢地上前拍着表弟的膀子:“接近40分钟啊,坤sir辛苦了,回去让弟妹给你好好补补……”
不理会表弟的挣扎,林苏白强按着江长坤走到了那个方圆跟前,女子笑眯眯地看了过来,跟自己笑着点了下头,原来是刚才跟自己问路的那个女子。知道她是姑婆给长坤选定的平妻后,林苏白不禁仔细打量起来。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中人之姿,面貌清秀未施粉黛,难得的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顾盼神飞,看向人来平和有力,自带一份傲气和尊重,让人不敢轻视和亵渎。
面对如此女子,林苏白怎么也说不出调侃的话。
“陈医生,方才谢太太找他先生,不清楚路,就找我帮忙了……”方圆依然笑着跟陈静姝解释。
“对对,”那个谢太太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又不懂英文,不识得路,想了解下我先生这次的精子情况,就找方小姐带路了。”
“你等就好了,化验结果出来,我们自会告知。不是嘱咐你们用药期间不能随便下床吗?”
“我在国内都做3次了,都是因为精子质量不佳才失败的,我实在不放心。而且,时间这么久了,我先生怎么还没出来。”谢太太边说,边不住地看着取精室的门。
“方圆,赶快扶她回你们的VIP病房,谢先生这会应该在病房等你呢,出口不在这。”看了眼表弟,陈静姝觉得先支开当事人好,挂名夫妻,表弟本就十分不乐意,来的时候,早早就嘱咐自己不跟女方见面的,谁知出了这么个叉子。
“怪道我没堵着你呢,江长坤,原来有秘道啊。”林苏白看出他们的意思,觉得就这么放过江长坤有些对不住自己,便在当事人面前故意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果不其然,江大少脸色一下僵住了,然后伙同陈静姝一起手握成拳、怒目而视。反而是另外一名当事人方圆小姐,脸色依旧如常,事不关己般的笑着,看了眼风流倜傥的林公子:“刚才还没谢谢这位先生呢,陈医生,我扶谢太太先回去了。”
陈静姝略显僵硬地点了下头,方圆就这么不慌不忙地走了。等人影彻底消失,江长坤大喝一声“林苏白”,眼见就要出手,陈静姝瞪了两人一眼,命令道:“都来我办公室。”
方圆把谢太太送回病房,谢先生果然已经回来了,她便回了自己的房间。秦淑正在病房客厅里摆饭,每个菜都贴心的用保温盒装着,总共有8个盒子,见方圆回来了,便准备揭开盒盖。
自从见了江长坤,方圆没来由的心烦意乱,看什么听什么都有些不聚焦。秦淑跟她待了几天,很是喜欢她风趣幽默又不失礼貌的谈吐,现在忽见她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方圆也不隐瞒,简单说了下她跟江少爷见面的事情。秦淑了然,便寻了个由头出去,嘱咐她记得准时按医生拟定的时间表进餐。
关上门,方圆深吸三口气,平复下心情,便躺坐在客厅沙发上出神。其实在鼓浪屿老夫人那里,方圆就晓得对于她这个“妻子”,江长坤应该是排斥的,今日意外的相遇,使她更加确定。
除了林老夫人,他们应该都不愿意自己跟林长坤有过多相处,所以陈医生才紧张自己的意外出现。其实不用那个林苏白开口,她就已经知道了谁是江长坤,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就是自己设计的,十颗60分顶级白钻,十颗60分顶级沙弗莱石,搭配一颗3克拉枕形祖母绿,组成“H”形圆环,据说是他和妻子英文名的首字母,想来夫妻感情应是极好的。
也许这样正好,自己的关系处理模式一直是长于契约而短于情感,放于婚恋关系来说就是适合结婚不适合恋爱,简言之,不懂浪漫。在当下自由婚恋的社会共识之下,方圆时常觉得自己有些不合时宜,作为一个不知为何情感迟钝的人来说,恋爱相处老是无疾而终。
回顾自己乏善可陈的感情史,方圆竟能整理出一个大致模式——开始大体相同,男方欣赏于自己的大方得体、处事干练。结束也都差不多,要么是对方在夸自己眼睛漂亮的时候,被自己科普般的形状美学浇灭了眼里的火焰;要么是抱怨都见面3次了,还是以握手开场——直到遇到前夫翟彦斌,他是一个青年画家,也许是浪漫见多了,再见自己的直率大条就感觉分外新鲜和真实了。两人相处一年,订婚结婚,然后过了2年,离婚。
眼下,坐在这个豪华的客厅里,看着满桌的餐盒,方圆多次反思后觉得,也许自己就该生于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妥妥的闺秀路线,所以今天自己来做这个平妻,也算是现代社会的曲线闺秀路了。想开这点,方圆自见江长坤以来的闷恶感一扫而空,忙忙地打开8个餐盒,大快朵颐起来。
作为一个备孕女士,没有什么能大过吃喝。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以后面临的非议肯定少不了,就比如今天,四个人本可以装得点头而过、岁月静好,却生生被促狭人士林苏白先生给揭开遮布当笑话来看。这才是开始,以后呢,自己的身份称呼、跟江长坤的关系、跟他妻子的关系,甚至于宝宝……罢了,自己没必要在意这些闲言碎语,自己既然做了这个平妻,就得坐正位子,横竖守住自己跟宝宝。
人在是非就在,方圆自知是个遵秩守俗的人,更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所以她受不得别人的任何轻视。正是因着这份清醒,她在自己的头次婚姻里,才会选择了家庭条件平平、与己相当的前夫,而放弃了另几个看来条件更好的人选。然而事实却是,前夫的家人是不敢轻视自己,可他们的见识眼界又不是自己能欣赏和迁就的,尤其是婆婆,自感养出个金凤凰,偏偏被儿媳妇占了窝,便时不时的忆苦思甜,讲讲当年供养儿子的不易,以求确立威信。然而几番表白后,发觉自己这个媳妇真不是村头大林家的那样好糊弄,便开始变着法的刺探儿子家的财政状况。在方圆耐心几近消耗完的当口,婆婆终于捉住了媳妇的口实,结婚一年半了,大林子家的小子都会爬了,咋儿媳妇肚子还没动静,于是乎龌龊不断。
经历了这些,方圆更加明白,别人的态度真的不那么重要,关键是自己要活好。江家答应会给自己身份和地位,以林老夫人的做派和这些天来自己对华族的了解,方圆相信他们。名利都有,再有可爱的宝宝,方圆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再计较的了。至于今后活得舒坦与否,全然看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