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阵疼痛袭来,张有为醒了过来。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头的帷帐,屋内有阵阵鼾声,张有为转头望去,见屋内另一张床上,堂哥张有德正在酣睡。
张有为挣扎着坐起身来,胳膊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了,不知是不是那书生的手笔。
没有吵醒堂哥,张有为走出了屋子,轻轻合上了门。
走出房门,沿着走廊走到楼梯口,见一楼厅中早已打扫干净,桌椅整齐,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厅中桌前趴睡着三个人,一个是那个老板娘,一个似乎是被被猛虎咬死之人,不知为何又活了过来,张有为不禁想起堂哥说的墨灵之事,还有个看身形似乎是个小姑娘,刚才并未见过。
书生此时手里拿着一本书,听到楼上响动,抬头看来,冲张有为笑笑,算是打过招呼。
张有为下了楼梯,就见书生拿着一本书,灵气外溢,书名《武林外传,作者吕轻侯。
吕轻侯?
张有为看了书生一眼,这不正是书生的名字吗?
吕轻侯掀开书页,用灵笔牵引灵气笔走龙蛇,如此一阵,就见一道人形灵气从书中走出,然后化为实体,竟是那身法奇快的俊俏伙计,只是双眼紧闭,如在梦中。
书生牵引此人坐于桌前,也成了趴睡着的样子。
而后书生继续牵引灵气,这一次走出那瘦削女子,待化为实体后,书生轻轻揽着她,嘴角温柔,轻声道:“芙妹,又见面啦!”而后也将女子牵引到桌前。
而后,书生朝那本《武林外传一招,那书就灵光一闪,没入书生体内。
张有为看看桌前几人,又看看书生,忍不住问道:“他们真是墨灵?”
书生摇头道,“是,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张有为又指指那个老板娘,“她也是吗?”
书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都是!”
……
四百多年前,有一个叫七侠镇的地方,出了一个神童,名为吕轻侯。
吕轻侯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熟读四书五经,岁精通诗词歌赋,十五岁时于书中自悟修真之法,成为修真之人。
此后,吕轻侯看穿世情,也看淡了功名利禄,游戏人间。直到遇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人,是缘亦是劫。
吕轻侯当时一只脚已经踏入回首境,以他的资质,若安心修习百年,将回首境修得圆满境界也不无可能,到那时便可飞升上界。不曾想,他却为情劫所累,在友人爱人先后老死亡故后,道心颓废。
后来,吕轻侯执笔写出《武林外传,书墨成灵,用这种方式将故人留在身边。
为了不惊扰世人,他每隔几十年就换一个地方,开一个和四百年前一模一样的客栈,与自己最喜欢的一群人,过一段曾经最快乐的生活。
只是维持墨灵耗费灵力巨大,何况让墨灵像真人一样久现人世,结果被天道所弃,修为日日衰减。
如今更是被仇人趁机杀上门来,只是仇人仍然小看了他,他没想到这个书生,竟然曾经摸到过第三境的门槛。
可悲的是,墨灵终究不是真人,说吕轻侯让自己活在了一个故人俱在的梦境中,也不为过。
而为了一个梦境,放弃大道不要,让人唏嘘。
……
张有为听吕轻侯说着平生事,只觉得心情沉重,见他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也不禁问道,“值得吗?”
吕轻侯笑笑不说话,看了眼桌前几人,眼神温柔缓缓道,“无情天上万载,不如有情此间一瞬。”
话刚说完,就听到那瘦削女子嘤咛一声,似乎要醒来的样子。
吕轻侯宠溺地看了女子一眼,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附在张有为耳边,小声嘱咐道:“不要对他们声张刚才之事,嘱咐你同伴也是如此!”
张有为轻声答应。
那瘦削女子从桌上爬起,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四周,惊讶道,“呀,我怎么睡着了?”转头看见书生眼睛看着自己,嫌弃道,“咦,离我远点,不然我用排山倒海打你啊!”
吕轻侯落荒而逃,连蹦带跳躲在了柜台后面,猥琐无比,哪还有一点得道高人的样子,看着女子嘿嘿傻笑。
那女子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桌前趴睡着的几人,挠了挠头,竟对刚才之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她伸出手,将睡着的几人一一摇醒,嘴里叫着,“掌柜的,老白,小贝,大嘴,快醒醒,起来干活了!”
几人先后醒来。
名叫小贝的小女孩打开店门跑了出去,嘴里叫着“嫂子,我出去玩儿了!”一溜烟儿便不见了踪影。
名为湘玉的掌柜连忙追到门口,嘴里喊着“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就回到店里,扭着腰肢上了楼,风姿绰约。
被称作老白的俊俏伙计目送老板娘上了楼,待老板娘回头时还飞了一吻,然后两步蹦到店门口,卖力的拉着客人。
叫大嘴的大个子小跑着跑回屋后,嘴里喊着饭糊了饭糊了。
被书生唤作芙妹的女子则拿着抹布擦起了桌子,尽管那桌子已经很干净。
而吕轻侯站在柜台后,一边摇头晃脑读书,一边拿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仍是那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云淡风轻。
张有为看着几个墨人忙忙碌碌,自己都有些怀疑那场厮杀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原本在他看来,去宁州一宗学习仙法是件很遥远的事情。
若不是李老师非要让他去参加仙考,他可能在识得一些字后就安心待在村里种田,将来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即使收到录取通知书后,在他眼里,除了让爹娘在村里有面子之外,更多考虑的是在大旱时用仙法唤雨浇地,或者在耕地时召唤一头耕牛,或者用仙法赚很多很多钱,能想到的基本上也就这些了。
与人斗法?证道长生?天人永隔?
客栈里发生的一切,对于张有为都是一场巨大的冲击。他又看了忙忙碌碌的几个墨人一眼,恍恍惚惚走上楼梯。